艾玙眼底红光大盛,黑气几乎凝成实质,长剑横扫时,在夜空划出一道漆黑的弧光,如裂天之痕。
刺客擡剑格挡,却被震得连连後退,兜帽终于在此时滑落,月光下,那张脸苍白如纸。
艾玙心头一震,剑势微滞。
就在这刹那,刺客的剑已刺到近前。
艾玙周身突然爆发出浓稠如墨的黑雾,爬上刺客的四肢,瞬间将其死死捆住。
那黑雾带着蚀骨的寒意,让刺客的动作骤然僵住,剑哐当落地。
“慕昭,果然是你。”艾玙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底红黑交缠的光映着黑雾,“我以为你会遣人来,居然亲自踏这趟浑水。你到底要什麽?”
被黑雾束缚的人浑身一颤,空洞的眼瞳里似乎闪过一丝波动,可没说话。
就在此时,天边的月光骤然爆开,如万道金针刺破暗夜,亮得刺目。
艾玙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黑雾已散,原地只剩一柄孤零零的长剑,刺客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风卷着海棠花瓣掠过断墙,艾玙站在月光下,握着长剑的手微微发颤。黑雾退去的手腕上,红色纹路仍在隐隐跳动,可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慕昭为何要亲自来?那双眼眸里的空洞是怎麽回事?她又凭什麽能在月光爆闪的瞬间凭空消失?
无数疑问翻涌,却找不到半分头绪。
艾玙望着刺客消失的方向,金铁交鸣裂春夜,生死搏杀间,谜局如雾锁重山。
艾玙踏着满地狼藉回到寝殿时,就见九方子墨正扶着墙站在暗格外,身上的纱布被挣得七零八落,手腕和胸膛上勒出的红痕已渗出血丝,显然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挣脱出来。
九方子墨就那麽站着,没看坍塌的屋顶,也没看散落的兵器,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艾玙,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底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可怜。
艾玙的心猛地一乱,走上前刚想开口,九方子墨就先红了眼:“你为什麽把我锁在里面?我在你眼里就只是个累赘吗?”
九方子墨声音发颤,压抑着火气,“我明明也能帮你,我不是废物!那些暗卫护不住我,我自己能护着自己,更能护着你!”
他撕开帝王的强硬,露出怕被丢下的赤诚。
艾玙看着九方子墨身上深深的勒痕,喉间发紧,忽然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对不起。”艾玙声音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我已经失去太多人了……很多人,都死在我面前。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九方子墨的挣扎骤然停住,那声音里的恐惧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他沉默了很久,才闷闷地说:“那下次……下次你不能再把我推开。”
“好。”艾玙点头,松开他时,指尖轻轻拂过他渗血的手腕,“我不推。”
侍卫们已闻讯赶来,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断砖碎瓦,将能抢救出来的物件搬到殿外空地上。
两人索性坐在寝殿外的石阶上,身後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艾玙从侍卫手里接过伤药,倒在掌心搓热,轻轻按在九方子墨渗血的手腕上。
“嘶——”九方子墨疼得抽了口冷气,却没躲开。
艾玙放轻了力道,指尖碾过红肿的勒痕:“那双眼太奇怪了,空得像被抽走了魂魄。”
“玄乙当年以身饲门,部分魂魄散在鬼门边缘。”九方子墨望着天边的残月,声音低沉,“慕昭这些年抓修士丶布棋局,说不定就是想……”
“想把玄乙的魂魄塞回躯壳里?”艾玙接过话头,药汁顺着指缝滴在石阶上,“可那刺客分明是慕昭的身形,剑法也带着她的路子。”
艾玙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干净的布条缠在九方子墨的手腕上,打了个利落的结。
九方子墨低头看着艾玙专注的侧脸,道:“她消失时,月光爆得太刻意,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脱身术。”
“月隐寺的僧人说‘月有阴晴,魂有聚散’。”艾玙收拾着药瓶,指尖沾着淡淡的药香,“或许迦衍知道这门道。”
“明日一早就去。”九方子墨擡手,替艾玙拂去肩头沾着的灰尘,“这次我跟你一起,别想再把我捆起来。”
刚系好的布条随着九方子墨的动作乱了,艾玙直接打过去:“再乱动,伤口裂开了可别找我。”
身後的侍卫们已将大半狼藉清理干净,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越过断墙照过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