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玙对着阴森的供桌草草拜了三拜,目光扫过那些扭曲如活物的符咒,皱眉,他分不清这是异乡秘术还是古早邪术,只想着得尽快找到邬祉。
穿过垂落腐藤的回廊,艾玙在岔路口顿住脚步。
右侧……
左侧……
艾玙往右边刚走两步又旋身,朝着左侧阴冷的风走去。
不过片刻,没有尽的头忘川河在眼前铺展开。
水底沉着无数闪烁的光点,河水还算清澈,倒映着两岸摇曳的彼岸花,红与蓝交织成诡异而凄美的光影。
宽阔的河面上,漂浮着形态各异的舟楫。
偶尔有一阵阴风吹过,舟楫轻轻摇晃,魂魄们的衣袂随之飘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腐浪卷着断木从脚边掠过,艾玙逆着磷火漂浮的方向疾行,当那抹雪白银发刺破雾霭时,他开心地扑了过去:“楚兄!忘川!”
楚知渊:“邬少爷呢?”
“缚魂藤断了,被阴差拖走了。”
忘川挑眉:“那救人?”
“劳烦二位!”艾玙猛地扣住两人手腕,重重地摁了下。
冥界来了位人间客,这可是奇闻异事!
小鬼们挤破了望乡台的栏杆,争先恐後要瞧一眼这百年难遇的活人模样。
这位人间客可不得了!
当那位人间客踏着血水走来时,阴雾都被他周身寒意劈出缝隙,苍白面皮上凝着霜,眉眼却如刀刻玉琢,冷硬轮廓在鬼火映照下泛着奇异的光,连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都黯淡三分。
“小郎君~看这里!”
两具身躯共用一副骨架的双生鬼女扭着腰肢贴过来,十二只手同时挥动着褪色的红帕。
邬祉被阴差铁链勒得生疼,却连眼皮都未擡。
比起那三位奇形怪状的阴差,眼前这景象实在算不得稀奇。
一位浑身泡得肿胀发白,皮肤下翻涌着青黑血管,像无数蚯蚓在蠕动。
发丝黏在脸上,遮挡着被鱼群啃噬得只剩半边的眼眶,眼球却诡异地悬浮在眼窝外。
最恐怖的是它躯干,胸口到腹部被粗麻线胡乱缝合,缝隙间不断渗出腥臭的河水,里面还能瞥见半截发白的肋骨,随着呼吸开合,发出潮湿的“咕噜”声。
另一位的皮肤如同碎裂的镜面,布满蛛网状裂痕,每个碎片里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扭曲面容。
当它移动时,碎片会错位重组。
最骇人的是它的双手,指尖不断生长出尖锐的玻璃棱,划过墙壁便留下渗血的抓痕,而掌心凹陷处嵌着枚眼球,随着它的注视,眼球表面会浮现出受害者的倒影。
第三位就更一言难尽了……
它整个人像被高温融化的蜡像,五官正在缓慢坍塌,鼻子变成蜡油滴在胸口,嘴巴咧开到耳根,露出由蜡烛芯组成的獠牙。
它的身体不断滴落粘稠的蜡油,所过之处地面凝结成诡异的蜡毯。
腹部高高隆起,表面布满鼓胀的青筋,能清晰看见里面蠕动的“食物”,有时是挣扎的手臂,有时是半截腿骨。
当它张开嘴,喷出的不是呼吸,而是带着焦糊味的滚烫蜡液,瞬间就能将人包裹成蜡像。
哈哈,邬祉已经快死了,他想白白嫩嫩丶抱着巨舒服还不会打人的小宝了。
幽冥的腐风扑在斑驳砖墙上,邬祉被推进这间破屋时,听见门锁落下的声响混着铁链的哗啦。
他倚着结满尸斑的木柱冷笑,那些阴差倒也知道,活人混进恶鬼堆里,指不定是谁先啃了谁。
三人步伐从容地穿行在幽冥街巷,引得鬼市摊主纷纷探头张望。
远处巡逻的阴差握紧哭丧棒,却在瞥见忘川腰间那枚刻着“河伯令”的玉牌时,喉间的呵斥化作了吞咽口水的声响。
“阿川哥哥,求你了,帮个忙。”
忘川斜倚在楚知渊身上,指尖绕着他垂落的银发,眼尾漫着懒洋洋的戏谑:“阿川哥哥?这称呼倒甜。”
楚知渊轻笑不语。
“你和他什麽关系?要你如此求我?”
忘川屈指弹飞艾玙肩头的磷火,明明眉眼带笑,周遭的幽冥雾霭却都自觉矮了三分,没有半分怒意,不用嘶吼,便已是衆生不敢僭越的天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