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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途觅明光(第3页)

“但也奇了。”十九眼里的光亮得温和,“就是因为知道求不得,知道别离苦,人才会拼了命去抓点什麽。抓不住也没关系,那股子劲,才是活着的味儿啊。”

十九重重地拍了拍艾玙的肩:“别想怎麽选了。你现在惦记着,难受着,说明你还鲜活呢。等哪天什麽都不在乎了,那才真成空壳子了。”

艾玙看着十九,荷叶船载着两人,顺着水流慢慢漂,不知道要去哪,却好像也没那麽急着要到终点了。

“芙叶是神巫,你知道吗?几年前,祂总在我耳边转,祂重复了三次,说快没时间了。”十九偏过头,荷叶船随着水流轻轻晃,祂红衣的衣角扫过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神巫这族最是奇特,无分男女,性别全凭自己心意选。今日爱穿裙裾,便是姑娘,明日想束高冠,便作少年郎。这是祂的变。”

艾玙:“那不变的呢?”

“不变的是根。”十九指尖指向山下那片爬满牵牛花的小院,“祂与六御诸神共鸣,能听见天道的私语,也能触到苍生的脉搏。晴时祭风调雨顺,雨时祈五谷丰登,千年如一日守着那方小院,这便是祂的不变。”

芙叶居牵牛花小院,可变裙裾束高冠,却千年守一方土地。

“像极了你师父茶岫老先生。当年他把你往人间一丢,让你学凡俗的喜怒哀乐,让你缠上那些红的白的线,红的是牵挂,白的是别离,缠来缠去,都是命里该有的羁绊。”

荷叶船漂过一丛芦苇,芦花簌簌落在艾玙发间。

“可你师父没说的是,”话音渐轻,十九那双金色的眼眸,正专注地凝望着一人,那目光温柔又澄澈,专注得不含一丝旁骛,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这位神明是真的怜爱世人,“他早看出来了,你骨子里就爱这片土地,爱晨露沾湿的田埂,爱暮色里的炊烟,爱那些吵吵闹闹的人间烟火。”

十九擡手拍了拍艾玙的後背,力道不轻不重:“既然爱,就大大方方去爱。爱苍生的热闹,也爱自己的执拗,爱那些剪不断的线,也爱这趟走得磕磕绊绊的路。没什麽对不对的,心认了,就值了。”

艾玙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影,山脚下的炊烟正袅袅升起。他伸手,接住了一片随风飘来的荷叶,叶脉清晰,带着夏日特有的清香。

“十九,好香。”艾玙把荷叶凑到鼻尖轻嗅,那股清冽的草木气混着水汽,冲淡了不少心头的烦躁。

十九在旁看得乐了,故意凑近逗艾玙:“香?那你要吃吗?我这就去摘片嫩的,裹点蜜糖给你尝尝。”

艾玙把荷叶往十九脸上一挡,笑骂:“神也这麽没正形?”

风摇荷塘,哗哗声不绝,十九的笑声就藏在这声响中,脆生生的,像山涧里刚融的雪水,清亮又鲜活。

“尝尝怎麽了?”十九扒开荷叶,眼底闪着促狭,“当年我还偷吃过芙叶的荷叶糕呢,比你这干闻着香多了。”

艾玙被十九说得也笑了。

十九活了太久,久到记不清自己沉睡过多少个春秋。于祂而言,沉睡才是常态,苏醒不过是偶尔探头看看人间的惊鸿一瞥,目光自然带着神的疏离,像站在云端俯瞰蚁蝼迁徙,热闹是他们的,祂只作壁上观。

“你不一样。”艾玙问起生死,十九道:“你这半人半鬼的体质,是天道塞给你的礼物,也是给你的难题。”

艾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轻易穿过阴阳界限,却留不住一滴眼泪。他不会哭,也不会做梦,悲喜隔着层厚玻璃,再汹涌也传不到心底。

那些该让人心碎的别离,该让人辗转的思念,到了他这里,都成了空荡荡的回响。

“无泪,是罚你尝遍悲苦却不能宣泄。无梦,是罚你连回忆都抓不住形状。”十九的声音很遥远,“你看,多残酷。情绪被抽走了温度,连思念都成了孤坟,埋着那些逐渐模糊的脸,可连祭拜的资格都没有。”

可艾玙又死不了。死亡对别人是终结,对他或许只是场安稳的沉睡,偏这沉睡也成了奢望,他背着这副躯壳,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像片没有根的叶子,在人间游荡。

“但你看,”十九抓住艾玙的手腕,“正因为这样,才要去爱啊。”祂望着艾玙的眼睛,字字清晰,“你体质招鬼,却也最懂阴阳相隔的苦,你无泪无梦,才更要抓住那些能让心头发烫的瞬间。爱不是什麽道理,是你对抗这永恒孤寂的唯一法子。”

“大胆去爱。”十九笑起来,眼底映着漫天星光,“爱那些让你想流泪的人,爱那些让你想做梦的事。”

十九望着山涧里沉下去的月亮,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怕自己有次再也醒不来了,甚至连遗言都写好了。”

艾玙握着荷叶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神的生死,本就不是凡人能揣度的。

“写的是……”十九的声音很重,“愿殁後形骸完固,魂魄充盈。纵化尘寰,亦冀世人睹吾行迹,喟叹此生磊落昭彰,虽终不悔,其志可铭,其德可仰,足显生命之重。”

十九笑了笑,红衣被夜风吹得扬起:“是不是挺傲气?可神活这一场,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没了。好歹要让後来人说一句,当年有个穿红袍的神,活得敞亮,死得也坦荡。”

这漫长的沉睡与苏醒之间,十九藏着的,从来不是对永恒的贪恋,而是对活过的郑重。

艾玙站起,看着前路模糊的轮廓,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连他当时主动去找邬祉时的那点犹豫丶反复掂量的选择,这一刻都变得清晰可辨。

不必去责怪那个站在岔路口丶被迷茫裹住的自己。那时的艾玙,不过是太渴望一个答案了,渴望有人能替他拨开迷雾,渴望那些剪不断的牵绊能有个落点,哪怕只是一点微光,也足以让他鼓起勇气迈出那步。

“走了的路,哪有不算数的。”艾玙对着空无一人的风低声说,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後悔有什麽用?脚长在自己身上,往前挪一步,就离回头路远一步。”

十九说:“爱才是不变的真理。”

那些人和事,不都藏在自己走过的每一步里吗?

“怕什麽。”艾玙又给自己加了句劲,声音比刚才亮了些,“反正也没退路了,往前走就是。”

风从身後追上来,散在了路上。

风过处皆是新生。

十九四仰八叉地躺在荷叶船上,双手枕在脑後,红衣被风掀得老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听了艾玙那番给自己打气的话,十九拍着船板大笑:“对,你说得对!”

笑声震得荷叶上的水珠滚进水里,叮咚作响。

“路哪有白走的?就算走歪了,踩过的泥坑也是记号。”十九晃着腿,“後悔那是给胆小鬼留的,你艾玙可不是那号人。”

艾玙被十九笑得耳根发烫,但没反驳,只低头看着水面,那里映着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红衣张扬,一个青衫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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