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里尼斯特王扬眉,却没有接话。
七护法恨不得自己钻到地下,也不想听这样的秘闻。
只听见那位教皇大人继续说道:“我不但有我自己的私心,我还蔑视其他人,我操纵他人的命运,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借口。”
少年里尼斯特王听完这番话,笑了笑,旋即大怒。
可即使愤怒,他也依旧是坐在王座上,岿然不动。
他说:“你是要激怒我吗?你成功了,我憎恨你,你把世界变成假的,你明明知道,如果不出现,我什麽也不会发现。你这样贬低自己,难道不也是在指责我吗?”
维里斯却问:“你当真全然不知?”
少年王没有说话,怒容却微微收敛。
维里斯又问:“你如果找不到答案,你是去杀雅尼斯,还是自杀。”
少年王果断回答了:“自杀。”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他杀死雅尼斯又有什麽意义?那些人族,那个魔族,短暂地来到这个世界,终归是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去的,他是人,活不到一千年後,看不见一千年後的世界。
他可以蒙蔽自己一天丶两天丶一年丶两年……不,或许连半天都蒙蔽不了,他会握着宝剑,挥动这世界上第一位王的荣誉,和那些名为神祇的野兽们战斗,直到力竭,然後将宝剑划过自己的咽喉——即便是死,他也会亲手了断了自己。
杀死雅尼斯没有意义,但是看见雅尼斯痛苦,他还是很乐意的。
维里斯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又微微一笑。
少年王讨厌他这样的笑容,虚僞的,狡诈的,好似看穿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维里斯说:“曼利内诺诅咒在日後已经没有破解的方法。”
少年王想起来那个精灵,脸上笑容讥讽:“你真是为了一群人族殚精竭虑,你要图谋什麽,你当真会没有条件给那些天赋堪忧的人族铺路吗?”
宫殿内凉风灌入,外头天色又黑了几分,维里斯逆着光,七护法小心翼翼擡眼,却只看见了模糊的人影,连表情也看不清。
他听着教皇和少年王的辩论——他直觉这是一场辩论,但也像是一场信息的交换。
青年说:“我要寻找我的夥伴,他们死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我想,既然我已经有了这样的伟力,为什麽不能满足自己的私欲,我只是一个人类。”
少年斥他,似是不齿:“如果你有这样的伟力,你该去想一想,怎麽担负起人类的爱,而不是为了私欲。”
青年笑:“我是人。”
少年不语。
青年看着他王座旁的宝剑:“这把剑重若千钧,你握着日夜不得安眠,这只是开始。”
少年王一怔。
青年又说:“我手中的教义比你的宝剑要轻,可是也比你的宝剑要更重,你的领土上有二十馀万的民衆,我的教义下,有数亿民衆为爱与正义俯首。”
少年王怒:“你在炫耀自己的伟绩吗?”
青年摇头:“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非执掌了数亿信徒,是信仰。”
他擡起手,一点金色光芒浮现,旋即,飞到宫殿内,一幅幅金光勾勒的画像在破败的宫殿内浮动,少年王看也不看那些感人肺腑的画面,只死死盯着他。
维里斯又说:“我还要告诉你,剑是宣判不了一切的。”
少年里尼斯特王站起,厉声问:“那你告诉我,是什麽宣判了一切!”
风愈发盛了,教皇大人的衣袍被卷起,两双眸子相对,一双漆黑如墨,一双异色闪动。
“是正义。”他轻声说,“是人类自己,是法律,是公平,是一切为法律所容的真情。”
宫殿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少年里尼斯特王却没有动怒,他的眉眼平静了下来,似乎在消化着这句话。
终于,他俯身,再次抽出了自己的宝剑。
他无视了旁边魔族惊恐的眼神,一字一句问维里斯:“那你呢,无人可以击败的你,无数人追随的你,信仰足以成为新神的你,心怀私欲的你,绝不背叛人族的你,是什麽来审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