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痛苦的裴枝选择了逃避这一切。她决定隔绝和外界的联系,让自己躲进这间城郊的出租屋里。
但是,即使她逃避了一切,痛苦依旧如影随形,如一块顽强的皮藓根植在她身上。
裴枝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生丶面对死丶面对生命丶面对自己。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间出租屋里活下去。
-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发现她的邻居很喜欢养植物。房子之间的阳台是挨在一起的,中间只隔着一堵并不高的矮墙。所以裴枝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隔壁阳台的景象。
隔壁宽敞明亮的阳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光斑洒在那些植物,绿色的枝叶在风中摇曳,一如流动的绿河。
裴枝看得出神,一种诡异的想法也在这一刻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发现自己好想变成一株植物,不用去思考自己该如何在痛苦中活下去,只需要等待阳光和雨露。
她好想变成一株植物。
就在裴枝想得出神时,隔壁阳台上走进来了一个女人,她偏高偏瘦,穿着简约的棉麻服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长发被随意地挽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淡泊又知性的气质。
那个人,就是她的邻居——沈青泊。
裴枝愣住了,目光紧紧地看着沈青泊。看着女人娴熟地为植物浇水,剪掉它们多馀的杂草与枝叶,将每一株植物都养得生机蓬勃丶美丽精致。
看到这时,裴枝心里的想法变得更诡异了。但与此同时,她体内结块的思绪开始脱落,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以最猛烈的速度蔓延开来。
裴枝不自觉地掐紧自己的掌心,试图想通过身体的痛苦来缓解一下自己心中这个诡异的欲望。
因为她发现,她好想好想变成沈青泊养的一株植物。
好像只有把自己当成某种寄生植物,依存于另一个人身上,她才能在自己最不想活的时候活下去一般。
这种状态是裴枝曾经最讨厌的状态,但是此时此刻,这就是裴枝的状态。
察觉到裴枝一直的窥探後,沈青泊淡淡地看了裴枝一眼,随即收回了眼神。
“看够了吗?新邻居。”沈青泊的声线偏冷,和她本人看起来那般生人勿近。
裴枝回过神,发现沈青泊不知道什麽时候走到她面前,和她之间只隔着一堵矮墙的距离。沈青泊比她高上一些,正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裴枝有些慌张地对上沈青泊的眼睛,结果看完之後更加慌张了。
那是一双十分淡漠而理性的眼眸,灰黑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裴枝的一切敏感与无措。
于是,裴枝移开了眼神,落在离她们最近的那株五彩芋上,植物偌大的枝叶上铺着大片的紫粉色,看起来很像一颗起舞的心脏或者一只停息的蝴蝶。
裴枝想起刚才女人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植物枝叶丶为它浇水的场景,思绪飘浮地对她说了一句:“你很会养植物。它长得真好看。”
听到裴枝夸奖她的植物後,沈青泊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一些,毕竟她喜欢她的植物,也喜欢别人夸她的植物。
“谢谢,那你可以多看看它。”沈青泊顿了一下,看到裴枝再次紧紧地看着自己。那是一种很粘稠的眼神,似乎要把自己变成藤蔓紧紧地缠绕在自己身上一般。
许是这个眼神太过怪异,沈青泊接着对裴枝说了一句,“而不是一直看着我。”
“抱歉。”裴枝的反应在这段时间变得迟钝起来,像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在听到言语後总会谨慎地探出自己的触角。
过了片刻,她才将黏在沈青泊身上的眼神撕下来,踌躇着问她,“可以问下你的名字吗?”
“沈青泊。”
说完,沈青泊就从裴枝面前退开了脚步,将浇水壶放在阳台上,随即离开了阳台,也离开了裴枝的视线。
沈青泊觉得刚才在阳台遇到的女生给了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是沈青泊一时半会想不起她是谁。
此外,沈青泊觉得她的新邻居很矛盾也很奇怪,就像是一株会在开花时自杀的麻竹。
明明正值花季,却已经渗透出死亡的前兆。
不过仅仅只是一面之缘,沈青泊也不想唐突地去介入她人的因果。
所以,沈青泊只是将这段交集当成一个小插曲,并不去理会。
但是,奇怪的事情在沈青泊的生命里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