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上方的白炽灯,照耀着黎细的头顶,还有他手里的吊坠,林重拿着吊坠问,“给我的?”
“不是。”黎细把吊坠塞到林重的手里,“给你妹的。”
林重有一点点不开心,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借着灯光的照耀下,看着那块儿好看的矿石,“真好看,小煤应该会很喜欢。”
“不过。”黎细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打开,“这个是给你的。”
红色的布衬下,有两颗明亮的黑橡色外边包裹了一层银边的耳钉。
“真好看。”但他不喜欢。
“我也觉得。”黎细拿出耳钉,“我当时走在那个摊子上,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黎细把耳钉放到手心里,“戴上试试。”
“啊?”林重有些愣神,“不了吧。”
“不什麽不。”黎细取下耳塞,拽住黎细的左耳,要给他戴上,“拿出来就是让你试试的。”
林重身体有些僵硬,黎细帮他戴好的两个耳钉,他捧起林重脸蛋,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老子眼光真好,不论是人还是耳钉。”
林重干笑了两声,“你喜欢就好。”
“那以後就经常带着吧。”黎细牵起林重的手,“走了,该去写作业了。”
林重把车钥匙给黎细,“你骑车行不行?”林重心里有事,不敢骑车子带黎细。
“当然可以。”黎细刚好也想体验一下骑电动车的感觉,就很爽快的接着车钥匙。
坐在电动车後坐的林重,额头轻轻贴在黎细的背,他摸着左耳朵上的两个耳钉。
他不是不喜欢耳钉,而是不喜欢自己的耳洞。
他的耳洞并不是因为好看的打的,而是想去逃避现实,却无法逃避现实才打的。
第一个耳洞,是在三年前父前刚死一个月,他看着医院发下来的缴费单。母亲从工地的高楼和父亲一起摔下来,父亲死了,但母亲幸运的活了下来。
但送进医院的时候,母亲摔到了头颅,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整整的两个月才醒过来,重症监护室的房费太贵了,住上一天,就能花三百块钱。父亲留下的存折只有1万块钱,杂七杂八的医疗费加起来,根本就不够。
那个时候他也才14岁,他还有一个三岁的妹妹。
林重本来寄托于希望于工地老板上,因为父亲是在工地上死亡的,按理说应该能得到一些赔偿。但林重并不指望能得到多少,因为父亲之所以从工地上摔下来,是因为父亲在工作的时候,好像与母亲发生了争执,所以才掉下来的。林重对发赔偿金的希望不是很大,他更希望工地老板能把拖欠一年的工资先发下来,父亲和母亲一年的工资,至少能有3万块钱。够他现在用急了。但工地老板在一夜之间突然逃跑消失,工地的工人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林重希望彻底泯灭了。
林重那段时间一度想过自杀,抛弃所有,死了就不会那麽的痛苦,那麽难熬了。
但他不能死,因为林小煤还太小了,他死了并不是一条命,而是还有林小煤。
那是他的妹妹,他应该有一个做哥哥的担当。
这是父亲从小就教他的。
第二个耳洞,是在林小煤快要上幼儿园的时候打的。
那个时候信息还不是很发达,连微信都没有,大家都还用着现金。林重那个时候也没有满16周岁,没有办法办银行卡。他就只能把温梅给他发的工资全放到家里。
林小煤已经三岁了,该上幼儿园了。林小煤上学的事情全部都是林重一手操办的,哪天跳好幼儿园,林重就直接交了定金,後续的学费等入学再交就可以了。
半年的幼儿园学费,林重那点微薄的工资减去家里的日常开销,林重省吃俭用攒了很久才攒出来。等了交学费的那天,林重信心满满的回家去取钱。
但等他到家发现自己平时放钱的钱包里,一张都没有了。
5000块钱没剩一张。
林重当时有些不可置信,他去询问他的母亲,因为家里只有母亲知道他会把钱放到床底下用一个小布袋装起来。
但当他问林母的时候,林母只是很清淡淡地说了一句,“钱被你舅舅拿走,还债了。”
林重的舅舅是一个很典型的窝囊废,没有工作,抽烟,喝酒,打牌样样都占。老一辈的人都有些重男轻女,林重的舅舅在林母家是备受宠爱长大的,甚至是踩在林母的头上长大的,他的要求林母因从小生活的原因,从来不敢反抗。
但当林重的姥姥姥爷去世後,林重的舅舅就不知道上哪儿搞钱去了,之前打牌欠了一屁股子的债,只好就找到了林母要钱。
林母那个时候也没有工作,林重的舅舅就开始卖惨,说还完债就再也不打牌了,林母也就把林重辛辛苦苦攒的钱给他了。
林小煤的幼儿园学费也因此没有了,林重第一次对母亲嘶吼,吵架。
吵架的时候,林母还一直说他一定会改的,但迄今为止,林重的舅舅三样一样都没有戒掉,还一直找林母要钱。
起初林重还会和母亲争吵,以後不要再给舅舅钱了。
但吵架的时候,林母总是在哭,哭诉着说,那是自己的亲弟弟,没有办法抛弃。
时间久了,吵的架也就多了,吵架一旦多了就会感到很累。林母已经可以自己在家接一些活干了,虽然会把钱给舅舅,但林重不会再管了,管了也没有用。
但好在林小煤已经平安的长大了,林重觉得就已经很好了。
耳朵上的黑色耳钉,是黎细送的。
黎细送的耳钉,堵住了自己的伤口,林重还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