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谛听好奇地使劲戳他:“你那日究竟说了什麽做了什麽,把仙尊都吓哭了?”
不愧为旷世神兽,一张口无遮拦的嘴也是前无古人。
阎青昀正半跪在无□□外的玄铁岩旁,不复他以往轻裘缓带丶衣冠整肃的装扮,反而是鹰背武袍鎏金护臂,只为打磨他精益求精的鱼鈎,闻言冷冷地斥道:“休得胡言。”
谛听不禁打了个觳觫。
他活了几万年,阎青昀在他眼里就是个屁大点的小孩,可这小孩剑眉微蹙丶垂眼冷斥的姿态竟令他不寒而栗,连仙尊都从未对他如此疾言厉色。
谛听努力把这种惊骇的情绪抛出脑外,与阎青昀如数家珍道:“全身发僵丶唇角下撇丶眼眶微红丶寡言少语——当然吾尊时常如此,我很少见他如此惊慌无措的模样,除了……唔。”
阎青昀敏锐道:“还有令师尊惊惶的事?”
谛听语焉不详:“自然是有的,他飞升前嘛,国破家亡,谁能不慌?只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花开花落枯荣乃之而已。”
这话乍听没什麽问题,阎青昀却微微挑眉,锐利地直望过去:“没记错的话,谛听是师尊飞升後才侍奉左右的吧,如何见得他飞升前的模样?”
谛听猛地一抖,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逃开,阎青昀的目光却将他牢牢地钉死在原地,打磨好的玄铁鱼鈎反射出一抹雪亮的弧光。
一只手轻轻地搁在谛听的头上,袖袍内桂馥兰醺也不及的香气犹如一抹轻柔的云罗。
段和纾轻轻道:“你们听。”
话音刚落,天地乾坤凌然一滞,烈日朗月的光辉仿佛同时照耀,照得所有人的眼前都白瀑似的刺眼的白。
不过转瞬,那令人四肢百骸都为之震撼的光都退却了,天地仍然是那天地,只是某些说不清的地方不太一样了。
阎青昀似有所感,望向段和纾。段和纾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这世间,就要又多一位即将飞升的正仙了。”
他淡淡道,望向西天正中丶苍山覆雪的须弥山顶。
他说话自有一番泰山崩而不形于色的淡然腔调,经常能随口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征兆,随後翩然离开。
这回也是这样的,阎青昀正亟待问些什麽,身後却突兀地传来衆人凝重又悲痛的声音:“师兄,宗主传召。”
眨眼的功夫,段和纾带着谛听摔手离开,阎青昀立刻倾身去抓他的袖子,只抓到了一小片行将消散的白云。
阎青昀摔袖:“放开!”
没人挡得住,衆人齐齐摔了个七仰八叉,急道:“宗主就要殁了,弥留之际,万望师兄回去主持大局啊!”
阎青昀疾言厉色:“他死便他死,与我何干?!”
话音未落,虚空中破开一道细长的罅隙,天旋地转後,阎青昀连带着这一行人出现在雷泓深的榻前,守在殿内的长老和亲信们俱是瞠目结舌,阎青昀临走前发怒的宣告响彻在四壁中,回声不绝。
阎青昀:“……”
阎青昀深吸口气,利落的轻掸袖袍,半跪在地,稳稳拱手道:“弟子尚有要事,不便在此久留,望宗主赎罪。”
衆人简直要为他倾倒,你说的“要事”,就是捉迷藏似的去抓九疑仙尊的袖子吗?醒醒,宗主要死了!
雷泓深浑浊的双眼凝视着他,嶙峋的手艰难地伸出来,拍拍自己的床头,说:“若我说将宗主之位留给你,可能耽搁你片刻?”
能将十数人无声无息地从无□□运到百里之外的符惕大殿内,还能作谁想?
阎青昀的瞳孔紧压成线,面上却只是平静地一颔首:“万望宗主保重身体。”
紧接着自然地停顿,没人知道这转瞬不过半息的钟头他的头脑到底转圜过多少念头,可一团乱麻梳到底,总也逃不出一个“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