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珠珠的那位小娘子亦是一脸嫌恶,“这分明是男子的错,为何受苦的皆是女子,他为攀高枝退了婚,可知那被退婚的女子要受多大的委屈。”
末了,那小娘子又接了一句话,“果真如我阿娘所言,自古男子多薄幸。”
听到此处,芸娘忍不住替那小娘子鼓掌,“小娘子说的不错,天下多是负心郎,但是啊,那个故事可不如二位听到的这般简单。”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满脸好奇,正好此时三人的吃食也端上了桌,除了芸娘点的青花椒鱼,便是那两位小娘子点的荔枝肉,糖醋排骨等等,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加上一壶温热的竹叶青,正适合听故事,于是两位小娘子对视一眼,十分上道的给芸娘倒了杯酒水,递到芸娘手边。
“还请娘子同我们细说。”两人眼中满是期盼。
接过酒杯,芸娘轻啜一口,微微眯起眸子,似是回忆,又好似品酒,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嗓音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娓娓道来。
裴知州原是江南人氏,家中本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药商,与江南最有名的苏家绣楼是世交,两家夫人也是手帕交,便早早定下婚约,只待苏家幺女年过十六便成婚,谁料人不遂人愿,裴家夫妇在一次行商途中被洪水吞了性命,留下一个孤儿,没人照应,被觊觎家产的旁支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好在苏家仁厚,将人接回家中,只等两人长大后继续履行婚约。
可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过两年苏家得罪了权贵,绣楼被占,苏家满门被杀,只留下这两个被哑奴偷偷带出家门的孩子,哑奴病重离世,留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好在苏家幺女继承了一手极好的绣工,倒也能赚些银钱糊口,她便揽下了养家的活计,只求裴知州好好读书,早日出人头地,好在他确实是个争气的,不过一年就乡试中举,他喜极而泣,抓着苏家幺女的手立下承诺,若是来日他金榜题名,必定八抬大轿上门娶她为妻。
二年后,如他所言,金榜题名,可洞房花烛的却另有其人,苏家幺女在江南小院里头等了又等,没等到裴家子迎她为妻,反而等来了要灭口的杀手,好在她福大命大,遇到了一位女侠客将她救下,原本她是打算去京中寻那裴家子,可一路上杀手接连不断,她也是聪慧之人,自然能猜出要她性命的究竟是何人,便央了侠客将自己藏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又让她替自己送了一封书信到京中,只求让那负心郎日日活在恐慌之中。
说到此处,芸娘端出酒杯饮了一口,这才发现自己跟前的两个小姑娘眼圈通红,眼眶中蓄满泪水要落不落,甚至连鼻尖都是通红一片,瞧着实在可怜,她无奈一笑,心头却软了几分。
“哎哟,崔娘子蒋娘子怎的眼眶都红了?”听着芸娘来了,从灶房匆匆出来的林书晚刚过来就瞧见两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心头一惊。
“我讲故事呢,这俩小丫头就听入神了。”芸娘笑道,眼底却划过一丝暗芒。
闻言,林书晚心中了然,估摸着说得就是裴府那档子事,按她原本的打算是直接传谣言的,结果那日惊鸿从芸娘那处知道了些裴知州的旧事,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可以谣言来的劲爆多了,“说得什么故事,给我们两位小娘子都快说哭了?”
崔三娘不好意思地抹了把眼泪,但还是惦记着苏家幺女如今的处境,她坐直了身子,抬手握住芸娘的手,急促地开口,“那位苏家幺女如今可还活着?”
芸娘眸光一闪,实在有些诧异,她竟真信了自己方才所言,不单信了竟还在关心同自己素未谋面的苏家幺女,她细细打量着自己跟前的崔三娘,见她眼中只有担忧,心中了然,难怪晚娘会同她交好,“还活着。”
“那便好,要我说那些负心汉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崔三娘松了口气,转头又咬着牙道。
倒是蒋珠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压低着嗓音道:“您可是那位救下苏家幺女的女侠客?”
此言一出,不单是崔三娘愣在原地,连林书晚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平日里见她大大咧咧的,想到竟这般敏锐,一时间桌上沉寂下来,倒显得林记食肆人声嘈杂,大多讨论的都是裴知州家的那点破事,说的与方才崔三娘所言大差不差。
“你是如何瞧出来的?”过了好一会,芸娘才低声问道。
见她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蒋珠顿时骄傲起来,好在她还记得要压低嗓音,“您方才在说的时候,我一直在瞧着您,您偶尔流露出对裴家子的杀意不似作伪,但您不是瞎子,身材高挑,瞧着就不像是常年呆在闺中的女子,所以您不是苏家幺女,但您又十分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那您就只能是那位女侠客了。”
“聪明,但还希望二位替我保密。”芸娘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即冲着两人眨了眨眼。
“这是自然,不过我从方才就十分好奇,苏家幺女那份书信,当真能让负心郎日日活在恐慌之中?”蒋珠毫不见外地坐到芸娘身旁,问道。
这个问题不单是她好奇,林书晚同崔三娘也十分好奇,毕竟就往日而言,可瞧不出裴知州有半点心虚之处。
对上三双求知若渴的眸子,芸娘摇了摇头,“单凭书信怎能让他害怕,他都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也是,都能这人连救命恩人都能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不过既苏家幺女还活着,那她身上可有留存那负心汉买凶杀人的证据?”崔三娘摸着下巴,灵机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