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之人还和从前一样吗?
他有些游疑不定地想着。
“说话。”
“……我不知道。”额头的温度越来越高,谢念无意识抓紧了一旁的木质扶手,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尾因为高烧而泛红,像一笔红墨长长拖曳。
“谢念?”谢告禅探着他滚烫的额头,眉头蹙得更紧。
谢念状态明显不对劲,他意识渐渐混沌起来,连谢告禅在说什麽都听不清了,眼前视野一阵阵发晕,扭曲,变形,所有物件在眼中都变了形状,只剩下谢告禅的眼睛依旧一成不变地注视着他。
沉静,冷淡,像亘古不变的千年玄岩,让人望而生畏,忍不住敬而远之。
和记忆里完全不同的一双眼睛。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整个人不动声色後仰些许,撤离谢告禅带着凉意的手背:“太子殿下为何不去问他?”
谢告禅的手滞在半空中,脸色冷了下来。
谢念错开谢告禅的视线,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死死掐着手心,试图保持清醒:“太子殿下肯出手相助,我已万分感激。只是我也不清楚巫蛊娃娃是何人放入了寝殿,更不知那名太监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谢告禅收回手,站起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俯视谢念:“你当真不知孤为何不去问他?”
谢念神色坦然,仰头和谢告禅对上视线,脖颈折成一道脆弱的弧度:“太子殿下想让我知道吗?”
谢告禅一直没什麽表情的脸上忽而泛起一丝讥诮,他指尖敲了敲桌面,“叩叩”两声後,便有一名侍卫从门外踏入寝殿,朝着谢告禅利落行礼:“殿下,您嘱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慎刑司那边有人打点,不会让那太监说出什麽不该说的东西。”
他“嗯”了一声,转而看向谢念。
心底巨石落地,谢念掀起眼睫,借着扶手站起来,起身时极不明显地左右晃了晃,对着谢告禅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多谢太子殿下。”
旁边的黑衣侍卫欲言又止:“殿下,您此次回宫匆忙,太傅半刻钟前就来催,说……”
谢告禅擡手,止住了侍卫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继续俯视着谢念,半晌才再次开口:“你没什麽要和我说的?”
高热已经将他的思绪搅成一团浆糊。谢念极其压抑地,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好看的眉头无意识蹙起,他却全然不知,对着谢告禅露出一点浅淡笑意:“既然太傅有要紧事找殿下协商,我不便过多打扰。”
谢告禅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他,谢念丝毫不避让,仰头对上谢告禅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谢告禅收回目光,朝着黑衣侍卫微一颔首:“告诉太傅,我片刻就到。”
谢念站在原地没动,背在身後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开始不自觉轻微痉挛起来。
“至于五皇子,”谢告禅没扭头去看他,语气冷淡,“让他待在这里,有什麽状况就喊太医,不必告知于我。”
“是。”
话音落下,谢告禅披上大氅,准备离开。
直至谢告禅踏出门外,谢念紧绷的神经才骤然间松懈下来。
久被压抑的不适瞬间席卷全身,来势汹汹,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没。谢念深吸一口气,浑身酸痛的肌肉还在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还处于高热状态中。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要去告知太医试药的药性几何。
谢念强打起精神,刚要擡腿便踉跄了下——失重感霎时席卷全身,地面上的茶盏碎片在眼前急剧放大,仓促之间,谢念只来得及擡手护住脆弱喉管。
片刻後,谢念没等来本该遍布全身的刺痛感,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接住了他。
他擡眼,和去而复返的谢告禅四目相对。
殿门大敞,寒风刺骨,谢告禅大氅上还挂着尚未融化的霜雪,眉眼锋锐,令人望而生畏。
谢告禅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疾步走向屏风後的床榻。
侍卫在身後紧紧跟随:“殿下!太傅那边……”
“传太医!”谢告禅厉声道。
谢念早就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