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和布巾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远,谢念鼻尖忽然萦绕起一缕似有若无的清肃沉香。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能对上谢告禅冷淡的眼眸。
“你若是还想喝药,大可直接来告诉我,”谢告禅语气冰冷,“而不是在风饕雪虐的天气跑过来淋雪。”
谢念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趁着谢念还没反应过来,谢告禅没再说话,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
相比起不太客气的话语,脑後传来的触感堪称轻柔。
谢念垂下眼:“……我不该辜负殿下一片好心。”
谢告禅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谢念盯着衣袖上的点点脏污雪水,试图去擦,却晕染得更厉害,整片衣袖都变得脏兮兮的。
无论他怎麽遮挡,脏污都极为刺眼,无法忽视。
少顷,他极为克制地,带着点颤抖深吸了口气,纤长手指绞在一起,指尖在手背上掐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没有任何征兆,谢念忽而起身,对着谢告禅匆忙行了一礼:“对不住,今夜是我行事欠妥,贸然赶来东宫,没想过可能会连累殿下……”
说着,谢念匆匆向外望了一眼,雪已经停了,殿外空无一人,交班的侍卫还抵达东宫。
“殿下就当我今晚没来过。”
话音刚落,他转身便走。
总还会有别的办法,只要躲过宫内巡逻的侍卫,出宫也未尝不可……
疾步走到门扉前,谢念伸手拉门,没拉动。
再一用力,殿门被拉开一条缝,门外的锁传来“哐当”一声,重重砸在门上。
“谢念。”
声音自身後传来,谢念没动,手还搭在门扉上没来得及收回。
谢告禅看着他的背影:“把最左侧木雕拿过来。”
谢念望向窗户的方向,窗沿上木雕摆放整齐,如银月色从窗棂缝隙泻下,给木雕披上一层流光。
他迟疑片刻,外面传来侍卫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像是下定决心般,谢念走到窗前,伸出拿下那个最简单,最毛糙的山雀木雕握在手里,重新回到罗汉床边,递给谢告禅。
“坐。”谢告禅言简意赅。
谢念坐到谢告禅对面。
“惠妃那边无需你担心,”谢告禅将木雕放在桌案上,话锋一转,“还记得这个吗?”
桌上的木雕堪称粗制滥造,山雀鼻歪眼斜,翅膀可怜地耸在两侧,粗壮到和娇小身形不符的巨爪挑起重担,使木雕稳稳鹄立在桌案上,目光坚毅,一上一下地傲视远方。
谢念沉默了会儿,盯着这奇形怪状的东西良久,试图解释:“……现在做的不长这样了。”
谢告禅指节蹭了蹭木雕的头:“孤倒是觉得憨态可掬。”
谢念:“……”
他望向自己多年未见的皇兄,眉尖眼尾都淬炼如剑,强大气场让人不敢靠近,此刻却对着一个怪模怪样的木雕夸可爱。
他试着闭上眼睛,又悄悄睁开一条缝隙,眼前场景依旧没有变化。
不是幻觉。
也不是谢告禅疯了。
难道是边疆没有他这般手艺高超的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