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太轻,以至于指尖划过皮肤时有些发痒。
谢告禅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下。
被折磨的反倒成了他自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放缓,拉长,看不到尽头。
谢告禅闭上眼,压制住所有纷乱思绪,极为克制地长长吐了口气。
……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过了多久,谢念才开了口:“好了。”
他将褪下的手套叠好,放在一边,而後开始细细观察谢告禅掌心处的疤痕。
从掌根一路蜿蜒而上,直至食指指腹才停下来。乍一眼看过去,会以为手被劈成了两半。
谢念看清後,呼吸都停滞了:“不疼吗?”
待他看完,谢告禅便收回了手,语气平淡:“六年前的事了。”
“那不就是皇兄刚到边疆一年的时候?”谢念反应极快,下意识蹙紧了眉头,“是谁这麽大胆!?”
谢告禅停顿片刻。
“……或许那个人你认识。”
谢念一愣:“我吗?”
谢告禅颔首:“当初跟着我离开的除了翁子实,还有另一个侍卫。”
谢念想了下,发现记忆里确实有这麽个人。年龄和皇帝差不多,比翁子实待在谢告禅身边的时间还要久,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不过有时候见到谢念,会从怀里掏出来几颗饴糖给他。
谢念心跳停止片刻:“是他……”
谢告禅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惋惜或愤恨之情,他语气淡淡,平静地像是在讲别人经历的事。
“信件往来的事务全权是他在做,包括你寄给我的信。”
“你当初寄信寄了多久?”
谢念还有些茫然:“一年多吧……”
谢告禅目光落在了虚处,不知道在想什麽,又将这几个字咀嚼了一遍:“一年多。”
“我只收到四封。”谢告禅擡眼,看向谢念。
“剩下的信被他藏了起来,还有我送去皇宫的折子,也被他篡改了几处……零零碎碎别的东西,只要经由他手,都无一幸免。”
“他为什麽要那麽做!?”谢念眉头紧皱。
“他一直是谢广玉的眼线,”谢告禅语气轻嘲,“前些年藏得很好,直到边疆才被我发现。”
谢念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他明明记得那个侍卫对谢告禅很好,无论早晚都会陪在身边,从不说苦说累……怎麽会是这样的人?
被发现後,那侍卫反应极其迅速,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匕首反手握住刀柄,自下而上刺向谢告禅喉管——
是他亲自教给谢告禅的招式。
说只要距离足够近,就能做到一击毙命,不留给对面的人一点反应时间。还说这招只能用一次,只要见过这招,第二次想要下手就会被提防。
所以这一招就藏了二十年,藏到了谢告禅及冠礼的後一天。
确实如他所说,谢告禅手无寸铁,无可後退,只能迎面直上,死死握住刀刃,硬生生将刀尖停在了距离喉管不足一寸的地方。
侍卫再了解谢告禅,经验再老练,都已经是垂垂老矣的年纪,比不上已经反应过来的精力和反应力都在鼎峰状态的谢告禅,被反手夺去刀刃後,账外兵卫“呼啦啦”全冲了进来,将侍卫压到在地。
从掌根处延伸到指腹的伤疤,也随着谢告禅留到了今天。
“然後他被斩首示衆,挂在城墙三天三夜,”谢告禅语气没什麽变化,“叛徒的下场一向如此。”
“皇兄……”谢念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所以说,”谢告禅擡眼,淡淡望向谢念,“念念,你明白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了吗?”
谢念呼吸一滞。
谢告禅眼神温柔中又带着点别的情绪,他伸出带疤的那只手,指关节轻轻勾向谢念下颌,像是要将谢念此刻的神情寸寸刻印下来,烙在心底一般。
他声音极轻,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如果再有下次,让我发现你不经容许就跑出去……”
“无论是何种原因,下半生,你都休想再踏出此处一步。”
“明白了吗?念念。”
“孤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