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念闻言神情困惑:“为什麽?”
林安平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答上来。
谢念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麽:“你觉得我会自戕?”
林安平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尚非玄试图规劝:“殿下,您先回去休息一晚,有什麽事等第二天再说。”
谢念摇了摇头:“我想去玉寒池看看。”
尚非玄心一下子被揪起来:“殿下……!”
“我答应过他不会寻死觅活,”谢念语气平静得要命,“但你们一定要跟下去的话,我就在这里自尽。”
“五殿下!”林安平急了,伸手想去拉住谢念,谢念向後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别跟着我。”说完这句後,谢念转身便走,再也没看他们一眼。
……
夜晚的风冰冷彻骨,裹挟着寒意席卷至全身,谢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继续朝着玉寒池的方向走去。
玉寒池本就偏僻,周遭一向没什麽人,夜色之下,月光如水银泻地,谢念绕着栏杆围起来的地方慢慢走着,寒风一吹,原本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他想起来了。
从幼时高热到雪中重逢,再到大婚当日,一直到宫中发生动乱,记忆清晰到了近乎残忍的地步,连谢告禅最後看他的眼神都记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天就是最後一面。
原来赌气写下的空白信件,就是谢告禅收到的最後一封信。
如果那天多写一些,他的皇兄是不是不会带着遗憾死去?如果他听了劝告没有偏要和谢告禅在一起,他的皇兄是不是也不会死在异国他乡,甚至连运回来的尸体都残缺不堪?如果当初他没有被谢告禅救起,那麽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谢念摸着冰凉栏杆,心中空荡一片。
如果……如果他现在跳下去,谢告禅还会将他救起吗?
这是一个未知的答案,答案背後的东西却像是带着某种无形的魔力,引诱着谢念开始摸索破损残败的栏杆——
找到了。
断裂处始终没有修缮,和几年前一样,缺口处刚好能经一人通过。
夜晚的玉寒池深不见底,谢念向後一仰,姿态犹如飞鸟,落进水中。
扑通——
池水比夜色还要冰冷刺骨,身上的衣袍一下子变得极为沉重,飞鸟的轻盈霎时间消失了,带着他沉沉下坠。
肺中的空气即将要消耗殆尽,濒死般的窒息感再次缠绕上来,谢念耳边变得模糊不清,依稀听见了隐隐约约的人群叫喊的声音,却没听见他想听到的。
……皇兄不要他了吗?
皇兄不要他了。
谢念闭上眼,任由衣袍将他拽向池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也许过去了很久,同样的落水声在他身边响起,谢念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他游过来。
他眨了眨眼,想要看清那人到底是谁,然而肺泡中的氧气已经挤压殆尽,他一张口,池水瞬间倒灌,谢念剧烈呛咳起来,鲜血顺着喉口喷发而出,将池水染红——
身影终于靠近,一把擡起谢念的下巴,撬开他紧闭的牙关,渡了口绵长而鲜活的空气。
看清谢告禅的脸後,谢念眼泪骤然落下,无声融在池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