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待梁丘洗漱好出来,他嫌掉在地上又多少沾了点汗的腋拐先前没擦一擦,干脆靠在门边,也不高兴用了,跳着去到床边。
施珈闻声,从手机屏幕里摘出目光给他,“你干嘛呀。”
“放心,其实我一个人在家经常这么走的,很稳。”某人一时孩子气的臭屁炫耀嘴脸,坐到床沿,扭过身子看她,“不是痛经吗,又有精神看手机了。”
“好多了。”
梁丘不说话,只目光梭巡着端详她的面色,“你这样,明天不要紧,还能见唐先生啊。”
施珈机警地瞥他一眼,笃定道:“吃过药就没事的,痛经还要工作呢,资本家可没这些体恤。”
梁丘撞进她分明再带着丝慧黠的眼神,品出些意有所指的味道,他可以受教,甚至当真有意调整女员工的福利假期,但他不接受她又为别人同他站队的腔势,他朝她挪过去,“那你明天什么安排。”
施珈还真有点拿不准,“明天阿文会先同唐先生去酒店,”她跟他解释,阿文姓黄,是唐先生的私人秘书,“他们上海开车子过来,出发会通知我。我们要么先去酒店汇他们。中午订一间米其林本帮菜餐厅,下午去留园兜一兜,夜饭还是粤菜好了,我想看看有没有晚上的不错的昆曲演出……”
施珈把手机亮给他看,她正在搜索网络上的推介信息呢。
梁丘笑万宝全书也会缺个角。小朋友的感恩总是实心眼的直白且一腔热忱,也总少些世故人的圆通和心得。
他抓过她的手机揿了锁屏,“照你说的,唐先生是关心你的长辈,关心你的人也必定不是要来你的城市游玩的,大概更想看一看你生活的环境,听一听你的朋友交际,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才是真的。”导游招待观光客可还行。
梁丘要她等一等。
然后,施珈就悬着一颗心,望着白T恤黑色运动短裤的人,身手敏捷地大步跳出去。少顷,再操控着轮椅,取了手机回来。
“你要是没意见,就由我替你安排,怎么样。”
施珈不语,只等他下文。
“我认识的一个熟人,经营了间茶楼,临河弹格路的院落,早市午市都有供应早茶的,茶楼有评弹表演,你可以带着唐先生他们尝尝这里的茶点,听听吴语传统曲艺。我让他留间二楼的雅间,隔着窗不耽误看表演,阖了窗安静闲适,久坐些不碍事,你们也好叙话。”
施珈颇有些意外,他早替她想了那么多,可是她也反应过来些什么,这里头似乎没有他自己,“梁丘、”
“嗯,别急,听我说完。下午若有空闲,是休息或是其它安排,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夜饭,上回的私房菜记得?”那间私房菜之所以紧俏,除了高水准的功夫菜,自然少不了环境加持,园子不大却处处用心,每座皆有窗景,且每座都能不同视角欣赏到园林实景的沉浸式昆曲表演,“晚上我们一道招待他们。”
梁丘把茶楼老板的微信推给她,“我和他打过招呼了,你觉得没问题,明天加他微信,去之前通知他就行,其它不用管。”
“梁丘。”似乎再回到从前的光景,他对她从来务实的妥帖,施珈心里头感慨,也熨帖极了。
夜阑人静,她缱绻的声音,大概已经说尽她心里的话,是以最后,她只期期艾艾只说了一句“谢谢”。
收到的人不满意,他不要她的真客套或是假客套,他也很不讲客套,“我不要你这些假把式啊。”
施珈沉默半晌,夜的静谧也鼓噪,要你轻易就听到心里的声音。
于是不响的人也愈发大胆,她被心里的鼓点催发着,贴到他的唇上。
梁丘缓缓垂下的目光,温热的,躁动的。他嗅到她的气息,由她欲说还休地厮磨着,又在她叩开他的千钧一发时,他恶作剧般的反攻,衔住她,再轻轻咬她一下。
“嗯!”神思懵懂的人惊诧地醒豁开眼睛,也一双盈盈的眼睛控诉他。
“不准你为别人这样谢我。”
“梁丘!”她嗔怪他瞎说八道。
某人继续大言不惭,“你也别这时候招我。”
“珈珈,你不能负责的时候,就别招惹我,那感觉油锅里烹也差不多了。”
施珈没他的老面皮,她难为情极了,斜乜他一眼,“嘴巴闭牢。”-
次日,施珈先独个去酒店汇了唐正贤二人。
这家坐落新城区的五星酒店,时间不长,里头自营的空中花园餐厅的下午茶是酒店的招牌同标志之一,也是很多年轻人会来打卡的地方。
阿文还要安顿些落地事物,施珈便同唐正贤去了餐厅,暂时要了两杯咖啡在靠窗的位置小坐。
唐正贤即便长辈兼客人,仍是绅士替施珈推一下座位,而后才落座。他方才见到施珈已经感叹,她看起来不错,人亦多一分柔和。
施珈汇视他镜片后的一双眼,无需多言的浅笑。两人一齐望一望窗外的湖景,再转头,施珈说,托唐生的福,她晓得,其实唐生一直都有关照她。这其中,就有公司指名她接洽的一个年框协议的港资客户。
“你呀,总是这样。”
约莫半个钟头,阿文给唐正贤来电,已经安顿妥当,可以出发了。
唐正贤缓缓起身,儒雅的老钱绅士等着女士稍稍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才虚扶一下施珈,请女士先行。
两人并肩离开时,并没发现,临窗的另一张桌子,一双年轻的眼睛追着他们。
第49章
梁丘介绍的茶楼,是一幢极具江南特色的枕河小楼,进门的厅堂,地道江南市井风俗人情的味道。
二楼雅间,传统的老式小吃点心同小菜,配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花窗看出去,琵琶软语唱的江南故事,很湿精致惬意的道地韵致。施珈他们到的时候,一应的招待早打点妥当了。
唐正贤半倚着官帽椅,心血来潮的蹩脚国语叹道:他上海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今天坐在这里,好像才体验到江南,传统的东西真正最有魅力。
施珈这个假土著,操着粤语实心眼地惭愧交代,其实都是梁丘建议同安排的,换作她来,可能要成商务一日游了。
唐正贤闻言切回母语,笑言Eirlys回了故乡,都好不同了,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用他的话形容,尤记得从前见她,总觉得她金气更甚,利落冷静,专心做事马不停蹄的,现在则多一分江南水韵,足见人终归是要寻个吾心安处,或是故土,或是故人。
他眼里有欣慰的光,如同待家中晚辈的闲话,他说集团事物平稳交接到两个侄儿手里,他就能退休了,也要找他的心安处。后面他应该在港岛的时间不会太多,太太在英国这么多年,他该多陪陪她了。这也是他要来探望施珈的原因,看看她的近况,亦同他挂住的晚辈道个别。
唐正贤已近花甲之年,除去他有心放任的花白发色和笑起来的眼角,瞧不大出岁月痕迹。
退休二字施珈乍听颇为意外,然而谈及太太,她又了然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