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不欠不见
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主居,将整个院子都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时榴坐在屋檐下,手中捧着一本书,时不时擡手轻轻挠了挠脚边狸奴的下巴。
这只橘黄色狸奴是李吹寒又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据说是某位官员犯了什麽事,来求饶时顺带捎来的贿赂,其它的东西都退回去了,李吹寒只留下了这只猫,派人送过来讨时榴开心。
小狸奴舒适地趴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李筠欢大步走进後院,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炸鱼干:“母亲,猜猜我为你带了什麽……”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满眼期待。
但这份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下一秒他手中的盘子就被时榴怀中一跃而起的橘猫打翻,所有的鱼干都掉在地上,橘猫叼起其中一只再次跑回去,它停在时榴脚边,放下嘴里的东西:
“喵~”好像在问时榴要不要品尝一样。
李筠欢:……?
时榴:……
他只好无奈地俯下身子轻轻抚摸它的小脑袋,顺便也不忘安慰一旁压抑着怒火的李筠欢:“你呀,总是这麽有心,它恰好也饿了,我正愁不知道该喂它吃什麽,好在你送来的东西符合它的胃口。”
时榴擡起头看向李筠欢,美目中包含笑意。
秋风拂过,卷落下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地面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时榴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望着脚边正欢快啃食鱼干的橘猫,分明是温暖静谧的秋日午後,却勾起他心底深埋的酸楚。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一片羽毛:“从前在扬州的老家,院子里种了好几棵银杏树。”
“每到秋天金黄的叶子落满一地,我娘虽嫌院子因此变得凌乱,却从不许下人立刻把枯叶清理干净,总说要留着给我玩几天,看几天。”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
橘猫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悲伤,放下啃食一半的食物,去蹭时榴的手,似乎想让他不要再难过了。
时榴觉得好笑,他收拢思绪,抚摸它柔软的毛发:“你一只小小的狸奴,又怎能懂何为分别呢?”
“我总以为能放下,可似乎这一世我都无法做到释怀。”
李筠欢站在一旁,将时榴瞬间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他握住时榴的手:“想必母亲这些年来都很辛苦。”
“筠欢。”
时榴穿着居家的长衫,和光又同尘。
“你觉得自己幸苦吗?”
他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养子,语气柔和道:“这麽多年来我从未给予过你什麽帮助,反倒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责任给我带来的焦虑让我总是学不会放手,当年我怀孕的时候整日整夜都在忧虑,我在想,或许我什麽也做不好。因为我明明什麽也不会,我去探望过那些带着孩子的妇女,很多对她们来说轻而易举的小事我怎麽都学不会。从小到大我所学会的一切都源于我的母亲,可她不能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回去之後我又忍不住落泪,我在想,我的宝宝该有多可怜啊,他的母亲是一个既无用也不负责任的母亲。”
“所以他走了。”
时榴的声音微微哽咽了一下,他垂下眼睫,掩饰住瞬间涌上来的水光,“听闻他的死讯时的那段时间,我心里的自责把我压的喘不过气,我知道我的无能间歇害死了我的孩子,可能上天也觉得我不配为人母吧,所以将他带走了。”
“後来你来了,李吹寒自作主张将你带到我的身边,我看着你,就好像看见我的孩子一样。”
瘦弱的男孩呆呆地站在时榴的面前,身上一块青一块紫,仿佛遭到了什麽虐待,他的眼神空洞,脸颊也因为吃不饱凹陷下去。
时榴拼尽全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个孩子,因为如果他心软了,那麽他就需要再次承担起这份责任,起初他不肯去看望李筠欢,可当他再次遇见这个孩子时,发现李筠欢依旧在经受虐待,时榴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心软让他毫无原则地再次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去接受帮扶他人的责任。
李筠欢静静地聆听时榴深埋心中的苦楚,从前经历再多的苦难他都能看着自己留着血的伤口无动于衷,可现在听见时榴说的几句话他却红了眼眶。
他抱住时榴,将头埋进时榴暖和的衣襟:“母亲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就算你什麽也不做,哪怕你只是站在这里,我就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