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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第1页)

线索

摸出桌边毛笔,钱生琢磨着用药比例,等他擡起头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钱生瞅瞅这幅方子,他削减了虫类的用量,可是还有几个不怎麽确定的地方,提笔又放下,犹豫半晌,最後钱生还是选择了略微增加草药的克重。

不管这麽样,钱生再次审视一边,确认这个药方不会真的害死人。他心想,如果五皇子擅自增加药量,那就和他无关了。毕竟是药三分毒,计量够多的话,和药方计量有什麽关系。

钱生叹气,五皇子那样想通,救人需要循规蹈矩,想杀人还需要什麽计量这种教条的东西,直接往里头狂下药就行了,他此时也只是减少核心药材的分量,在合理的范围内别把人折腾死了。昨日被灌下的那碗谭知永随便煎的汤水也可以算一种破血方。

只是对方需要的话,态度他需要给出来。在写完一张纸,解决这个事情後。钱生想到那个纹身的暗卫尸体,以及那位堕胎没多久的女尸,他的猜测里,这两个人大概率有关系。但自己没有证据,他需要找到蛛丝马迹,想到这个,钱生拿着破血方,这是他的诚意,去找谭知永。

效率这麽高真的有用吗?谭知永看钱生用了半天就递给自己一张纸,这让他皱眉,不知道这药方可行性如何,用眼神询问却得到对方的肯定。这才暗自皱眉收下这张薄纸。

“钱郎中又有什麽事。”谭知永坐在梨花木椅上,挥退周围的仆人,这才望向钱生,想知道对方又要讲出什麽话。

只见钱生从怀里掏出副画像:“不知道知府大人对此人是否有印象。”

画上是一名年轻女性的脸,谭知永倒是没有印象,他想了好一会,确认真的没有相关记忆,这才朝钱生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这是前日没有人认领的女尸。”钱生问道:“不知那两具没有认领的尸体身在何处?”

“女尸扔乱葬岗了。”

这种结果到也没有太失望,钱生还记得对方手掌的老茧,知府这个阶层没见过是正常的,他又问起那个暗卫男尸。

“那那个男尸…不知埋在何处?”谭知永撇了一眼钱生,他知道对方已经了解纹身的含义,自然清楚男尸的身份:“在後花园最大的树下面。”谭知永垂眼,手指敲着扶手,让下属扔给钱生一整块粗布:“记得把皮扒下来,应该蛮新鲜的,这可是证据。”

意思钱生是了解的,这刺青算得上证据,他需要带回京城,而外面一直零下,保鲜程度甚至让钱生需要等尸体解冻,才能割下一整块皮。

自己以後在地府,会阎王爷得到什麽评价呢?钱生对此也懒得去思考,该问的都问了,他麻木地退出,朝後花园走去。

时间临近下午,空气没有太过寒冷,花园也没有人,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叶子都没有。钱生蹲在他一眼望到的最粗的树下,埋头刨雪,等他挖了一段时间,才在雪堆里看见一副青色的面孔。

感谢冬季吧,男尸确实如谭知永所说,看起来很新鲜。钱生沿着男尸的身体,把人像拔萝卜一样,从雪地里拔出来,拿白布裹上,思考後,把尸体搬回自己的房间。

没地方放干脆搬到自己这里,还可以教阿犬xue位。

可能钱生的教育生涯里,没有人告诉他,通过尸体教孩子认识xue位这个行为实在是太诡异了。也亏白布遮掩视野,阿犬愣愣看着钱生拖着一块高大被白布裹起来的物品进来,然後放到地板上,抽开白布一看,是一个早已凉透的尸体。

钱生望着阿犬,又低头看着男尸,感觉这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他心想,杜柏不是说阿犬没有问题?等再遇到杜柏,他要问清楚阿犬是哪来的。

“阿犬,趁还早,来教你认xue位。”钱生让阿犬站过来,阿犬看清是个死人也愣住了。幸好他也不算伸手从头顶的位置,往下开始挨个教他:“这是百会:诸阳之会,可以升阳举陷丶醒神开窍…”手指沿着头颅上下移动,这幅场景很诡异,但是钱生觉得作为教案,男尸还是合格的。

待他感觉手底下皮肤开始柔软,他感觉时间差不多,站起身,他犹豫了一下,感觉搜身扒皮一事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做,还是选择先把阿犬支开:“阿犬,我这边有一副药方,麻烦拿给煎药局,你可以试试去煎,等药煎好端过来。”

钱生执笔写下一副常见驱寒的姜方,递给阿犬。在确认阿犬接下药方後离开,他这才仔细上下摸索,想要找到别的线索。

没有别的变化,还是那片纹身,以及衣服上的绿叶刺绣显得暗淡许多。功夫不负有心人,钱生发现衣服内侧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一个隐秘的口袋,在里面,他发现了幅小像。

钱生还没有打开,却心里有答案,打开後,果然如此。他再次进行仔细摸索,确认确确实实全都搜索後,钱生摸出一把薄刃,他先是对着刺绣,想要下刀,犹豫着觉得这样是剥夺死者最後对念想,于是还是没有动手,只是把上衣剥落,露出背部与手臂。

将尸体背部朝天,从脖子处入手,他听到刀刃划破皮肉的稀疏声,不知觉中,天上又开始落雪,要尽量不要割到多的脂肪,轻轻的丶快速的,连背带着手臂的纹身被他完整地割下。

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天赋,钱生拿着刀,把多馀的脂肪割掉,确认这幅皮的里侧足够干净,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把这副人皮卷起来放到屋子旁边。他稍显歉意朝尸体鞠躬,拿白布裹上,又一次搬回後花园树下。

等他回到自己的客房,桌子上也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而阿犬也站在桌子旁边,见钱生推门,便擡头看向他:“钱郎中,已经煎好了。”

钱生尝了一小口:“嗯,挺好的。”然後他把这碗推给了阿犬:“冬季寒凉,可以喝点。”

说罢,他离开肃定州府,钱生决定去坊间再问问。他还记得,那名女性尸体手指上有老茧:纺织?後厨?钱生扎进这里的饭馆,他没有拿出画像,只是口头描述大致面孔,除非有人明确表示有印象,才会把画像拿出来给对方。

大部分工作在冬季都会停摆,比较幸运的是,哪怕气温再低,还是有女工纺织。钱生在织户较多的地方跑了几次,总算得到了线索。

谢天谢地,如果再没有的话,钱生几乎要放弃女尸在当地的推测。告诉钱生的是一名看起来资历很高,手艺熟练的老人,老织女对画像很眼熟,钱生拿出画像,老织女想起来:“这不是黄玉吗?”

“黄玉?”钱生小声确认一遍,见对方点头,他急速再次询问:“她有家人吗?住在哪?”

老织女仔细打量一眼钱生,之前在府前发放药剂时,她在领取时,模糊看过钱生,感觉对方没有恶意,织女谨慎开口:“很抱歉,我不知道。”

“她应该在你手底下吧?”钱生很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他皱眉:“这些事情难道你不清楚?”

没想到老织女只是古怪白了他一眼:“黄玉这个丫头是五六年前来这里的,平常不爱聊天,我底下的小姑娘与我说她总是慢半拍,甚至每个月会请假几天,这不她这几天就请假了。只是黄玉手脚麻利,织布又快又好,不然按照这请假频率早就辞退了。”织女平静地拈住长针,在布料上上下穿梭:“也是奇怪,明明反应慢半拍,而且看起来很愁苦,身体也一直很消瘦。”

似乎这位女尸,黄玉姑娘看起来营养不良,而且织女的身份也与男尸身上的绿叶刺绣对上,钱生的调查却再次陷入停滞,他见在老织女身上没有办法再问出什麽,准备离开。

在踏过门槛後,钱生感觉有人在自己後面,等他回过头,一位看起来矮小瘦弱的女子,拽着钱生的袖子把他拉进一个偏僻巷子里:“你在调查黄玉?”

“是的,这位姑娘。您是有什麽新的想法吗?”钱生弯下腰,让他与对方平行。

“…黄玉,她前几日情绪很高涨,但是前两天,又突然请假了,我很担心。”

面前这位姑娘搓着自己的袖子,布料很快就皱成一团:“她经常感觉胃痛,身体不适,所以才请假。本来冬季,大家都住在一起,方便取暖,也节省煤炭。但是她在冬季从来不扎堆,昨日我还去她的屋子明明没锁,却没看见她人。”

钱生能看到这份真情实意的担忧,钱生想了想,他问道:“能带我去看看吗?”

对方摇摇头,她摸出一张小纸片,上面用针线横平竖直拉出线条:“我还要回去织今天的布,这是我画的地图。”塞到钱生手里後,她就匆匆离开。

这图像实在是抽象,估计也是匆匆所织,钱生摆弄着小纸片,雪把地面都掩盖了,小路,大道,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

走了半天,他望着门前雪堆上几尺,无人扫去的破落门板,意识到应该是这地图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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