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紧绷的身体,在老师雷霆万钧的怒火下,反而一点点松弛了下来。
他没有再辩解,也没有再激动。
那双泛红的眼睛里,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有自嘲的冷笑。
“老师。”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您知道我今天晚上,为什么喝闷酒吗?”
这个问题,让高育良准备好的、更多更严厉的训斥,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他微微一愣,看着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学生。
祁同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办公室的柜子里,一直锁着一瓶酒。”
“那还是当年,我们破获湄公河特大武装贩毒案,部里奖励的。”
“我一直没舍得喝。”
“我就想着,等我哪天退休了,什么都不用管了。”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它喝完,也算给我这辈子,画个句号。”
他的语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艰难地挤出来。
高育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今天我回家。”
“酒,没了。”
“我那几个堂弟,我那几个……我给安排了协警工作的亲戚。”
“正凑在我家里,就着花生米,吹牛打屁。”
祁同伟说到这里,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酒,只觉得,这洋酒,带劲儿!”
“他们看见我,一点都不怕。”
“反而嘻嘻哈哈地跟我炫耀,说他们哥几个,联手‘教育’了一个不开眼的丫头片子。”
“‘哥,你是没看着,那小妞被我们收拾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祁同伟学着那副流里流气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先扎在自己心上。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高育良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们,亲口跟你承认的?”
“对。”
祁同伟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们喝多了,什么都敢说。”
“他们以为,我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保护伞。”
“他们以为,不管在外面惹了多大的祸,只要报上我祁同伟的名字,就没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他们以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