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顿,指缝中露出翻滚着墨色浪潮的眼眸。
…
早晨,裴渡司遵循生物钟起床,眼尾耷拉着,眼下的黑眼圈一点没减,流露出浓浓的倦意,随手将头发扎上,趿拉着拖鞋进浴室。
洗漱完出来,拎着大衣往身上一套就下楼了。
他抬眼一看,餐桌前坐着一个预料之外的身影。
“早哇——”那人一手拿着油条,一手捏着包子朝他打招呼。
裴渡司微怔,他从没在这个时间点见过牧长野。
“愣着干嘛,快过来吃饭啊!”牧长野催促道。
陈长恩也拎着锅,把煎好的蛋铲进碟子里,视线往裴渡司脸上一扫,愣了下:“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咋还是这么浓。”
牧长野咬了口包子,含糊道:“陈同志你第一天见他吗……十四岁开始,他那黑眼圈就没消下去过……你当烟熏妆就行了。”
“什么烟熏妆?”
“牧女士三年前最爱的妆容你居然忘了?我要告状。”牧长野灌了口豆浆,挪了挪屁股,伸长腿帮裴渡司拉开椅子。
陈长恩把锅放进洗碗池:“别乱说,那和你妈的妆能一样吗,小心你妈起来抽你。”
裴渡司在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插科打诨中落座,有些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今天没下雨,灰黑的云层赫然散去,晨光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晶莹的光,这个时间点路上行人不多。
裴渡司准备打车去学校,牧长野哼着歌站在他身侧,四处张望,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
“你一会有什么打算?”裴渡司瞥了眼身旁的人。
“当然是去局里啊,不得做个报告……哦对!还有昨天那奖金的事,去给林局……”道个谢还没出口,就被裴渡司打断。
“暂时先别回局里。”
“啊?”
裴渡司看着他,声音很轻,但语气不容置喙,十分强硬:“暂时别回局里,也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清晨的阳光透亮轻盈,但仍落不进裴渡司眼中,像沉淀的深水沼泽,对视久了便让人感觉头皮发凉。
“听话,按我说的做。”
他说得轻缓,却又感觉像是在咀嚼这些字眼,连带着说话对象仿佛也被他嚼碎吞咽。
他难得用这种强硬的态度对牧长野,因为牧长野向来吃软不吃硬,谁跟他来硬的,他一定会刚回去。
但裴渡司克制不住,糟糕的猜想让他的神经愈发紧绷。
经过一个晚上,思绪却仍乱作一团,每一次呼吸都流露出浓浓的焦躁与烦闷。
他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牧长野什么问题都没问,只是歪着头看他,愉快地应下了:
“好哦。”
目的顺利达成,不习惯的反倒成了裴渡司。他盯着面前的人,那双晶莹的眼睛让他联想到打磨完毕的宝石,干净漂亮却仍是石头,没有丝毫生命力。
“你……”
他刚开了个头,车到了。
面前的青年仍一副等待下文的模样,裴渡司默了几秒,说:“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不要贸然行事。”
“知道知道,阿司你太操心了——”青年飞速应下,颇有些兴致勃勃干大事的兴奋感。
应该……没事吧。
裴渡司顿了几秒,转身上车。
窗边的景物飞速刷新,他下意识转头朝后望去,模糊地看见,红发青年仍站在原地,似乎是目送他离开。
直到人影完全看不见后,裴渡司才转回头,搭在车门上的手揉捏着眉心。
从昨天开始,神经就没放松过,回校还有一周的课要上,从早到晚。
他叹了声气,疲惫地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