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气氛又恢复了正常,像是刚才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龙族女人在这时站了出来,走到了一名戴着单片镜,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前,一脸愤怒地质问他:“你不是说吃了你的药就可以让我们变得虚弱混过去吗?为什麽我的丈夫还是被他们带走了!”
“我也没想到你丈夫身体这麽好啊,即使吃了我的药也还是符合他们的要求,我有什麽办法。”那老人像是也没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坐在位置上仰头看着女人,悻悻然地争辩:“你看啊,你,还有其他人,不都没被带走吗,我又没骗你!”
女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红着眼眶走到一边,安静地坐了下来。
“努特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畏惧维伦,一副人家来了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架势,其实背地里……明明已经召集了这麽多龙了,临到头了却还是要斤斤计较地把每一只能用的龙族都要弄到手。”
“他能不心虚吗,要不是因为有龙族,就凭咱们国家的实力哪能打得过维伦。”
“赶紧让努特下台吧,斐斯真的要完了。”
见此情状,几个人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对这个情况感到唏嘘和不忍。
米安听到他们说的话,心下微微发沉。
他总觉得斐斯,或者说是龙族,还发生了些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并且不会是什麽好事。
先前排在他前面的那位老者似乎是独身一人,他在被检查完之後就走到了某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米安压下心底没来由的慌乱,也顾不得是否失礼了,走到他的面前坐下,询问道:“先生,那些士兵是在强迫龙族跟他们走麽?”
已经召集了这麽多龙,又是什麽意思。
“不能算。”那老者像是没想到会有人忽然找他搭话,愣了愣,听声音觉得米安应该是个刚长大没多久,对一切都还不太知晓的小龙,于是耐心地为他解答:“来到斐斯的龙族都得去帮他们,这是本分。”
“现在斐斯和维伦要开战,我们理应派人来,毕竟这是我们两国之间的约定,我们龙族就是要世代守护斐斯的……”
说着,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唉,其实去年开始,斐斯就已经跟我们国家要了不少龙了……唯一跟以前不一样的是,他们好像没以前那麽友善了。”
“现在的斐斯已经不同往日了……可我们还是得信守承诺。”
“我的儿子也被带去王城里了,现下他们应该在里面备战了吧?也不知道现在怎麽样。”老人说着,语调里是一点不明显的哀伤和茫然。
米安只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在维伦时,他听了那位来自斐斯的老人对努特的评价,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这场战争明明是斐斯故意挑起的,我们也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插手帮助他们吗?”他有些着急地问。
他的族人们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做,这简直就像是被逼迫的一样,即使两国有约定,但也绝不至于要他们付出这麽多。
龙族再强大,一场战争也肯定会造成许多伤亡,而这些明明不该由他们承担。
老人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米安殿下在斐斯的王宫里还好不好。”
“如果他过得好,应该也不会忍心放任斐斯的这些人欺辱我们龙族的。”
米安闻言,心头重重一跳。
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麽地方出了问题才会让龙族变成这样。
而这种情形,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持续了很久。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曾经在维伦的酒馆里听到的,那些被凯里斯接回来的人们的同伴是龙的那件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发紧,又心乱如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麽了。
他什麽都不知道,但他的子民们却这麽信任他,信任到像是在水深火热里,无怨无悔地陷了很久。
为什麽有这麽多龙族会来到斐斯,又为什麽会这样替他们卖命,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
万般思绪在他的脑海中涌动着,混成一团杂乱的线,找不到出口,同时又伴随着没有缘由的无力和深深的自责,甚至让他有些头疼欲裂。
墨里一定,还有什麽事没有告诉他。
米安闭上眼,缓了缓神,刚想问老人更多。
“要一间房。”一道低沉的嗓音却忽地在不远处响起,让米安悚然一震。
下一瞬,他的心脏狂跳,连呼吸都不自觉停住了。
是他很想……却又最不想在这时候听到的声音。
是凯里斯。
大概是他的状态变化得太突兀又明显,连看不见的老人都感受到了这点端倪。
“孩子,你怎麽了?”他关切地问。
老人的声音像是救命稻草般,堪堪将他的神智拉回来了一点。
米安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的一切情绪和想法已经要超出他的负荷。
他闭了闭眼,又快速地睁开,强忍着心脏的不适,还是略微有些失态地低声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几乎能称得上是仓皇地离开了这里,步履急切地往二楼他住的那间房间走。
像是在躲避什麽洪水猛兽。
米安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堪堪控制住了自己,不要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