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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 七重纱之舞六(第1页)

第十四幕七重纱之舞(六)

大部分的城堡都建在高处,卡拉克城堡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它建在最高的山脊上,地势险要,视野开阔,有蓄水井和粮仓,能自给自足几个月也不捉襟见肘。现在,坚固的城墙上尽是凑来的卫兵。夜色中,敌人还远,他们大多靠在石缝边打瞌睡。

尤比溜出宴会,寻了个避人的塔楼。他掀起外套,从精心剪裁的礼服缝隙中伸出翅膀,一跃而起。这样,他便拥有了最清晰广大的视野——向西,他的视线越过层峦叠嶂,能望见死海的咸水平静地沐浴月光,倒映出耶路撒冷模糊的影子;向东,他瞧见一望无际的沙土,零星田地贫瘠地洒落其中,已被天际线处大军扬起的尘土包围。而在他脚下,贵族们依旧夜夜笙歌,长笛与喇叭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呜咽还是欢笑。

他想起亚科夫曾给他讲过围城。

“先用投石机,砸死几个城墙上驻守的士兵,让城里烧起来。要是能将城墙砸塌更好;要是不能,就用云梯塔,用吊桥直接冲到城墙上厮杀。”那时,血奴严肃又悠闲地讲这些事,像在炫耀,也像在授课。“攻城的方法很多。有从墙根下挖洞的,有贿赂守城士兵的,有策反城中居民的。”

“居民怎麽能被策反?”尤比不甚置信,“城破了,他们哪有好下场?”

“城不破,他们就可能饿死丶病死,被强征了兵。比被屠杀没好到哪去。”亚科夫不以为然,“围城的军队也一样。要是耗不住,补给不够,士兵的生活比围城里的人差距不大。”

“真麻烦又残忍。”尤比鄙夷地问,“比起叫士兵拼命受苦,为什麽不直接用钱买城,或者叫各自的将领决斗算了?”

亚科夫听了他的话就又气又笑。“也不是没人这麽做。这麽做的人,大多能落得个圣人的名声。”骑士训诫他,“可人人都惜命又贪财,不愿做圣人。”

婚礼仍在举行,只是从五天延至几周几个月——具体何时结束,只有城外的萨拉丁才能决定。第一块巨石砸在城墙上时,那声音穿透了整座堡垒,震得教堂中所有的烛火都摇晃起来。“…全能永生的天主使你们彼此为伴,结为一体。”做弥撒的主教声线发颤,连带着年轻的新郎与新娘也战战兢兢。典礼结束,宾客们在摆着红海鹦嘴鱼与香料填烤羊的长桌边窃窃私语,将自己的侍从与仆人都派去城墙上填线。

可人们还能大快朵颐,寻欢作乐,仿佛从不在战争中,从没有撒拉逊人的仇恨等着刺穿他们;仿佛听不见城墙上晦隐的吵嚷越来越急迫,也看不见天花板积年的灰尘被摇在身上。

尤比不解极了。他的疑惑在围城中积攒了三个星期。

“为什麽没一个人害怕?”他问,“万一城破,他们要麽被杀,要麽被俘。这些人又不像我们,能随便离开,也不会死。”

“城不会破,援军就快到了。”安比奇亚将嘴边流血的脖子松开,立刻有奴隶递给她张帕子,“不过你说他们不害怕,倒是假的。”

“他们害怕,却还在这大吃大喝吗?”

“正因为害怕,才非要装出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安比奇亚优雅地用帕子擦了嘴角,“若是胸有成竹,反要韬光养晦;可要是身微力薄,便不得不虚张声势。这也算种贵族的智慧。难道要将恐惧与懦弱泄给敌人才好吗?”

“这些东西在面对死亡时都无足轻重。在我看来,哪是智慧,反是愚蠢。”尤比苦恼地坐到她身边,“这次的围城能被援军解开,可下次,以後呢?要不是卡拉克,是我的城呢?是耶路撒冷呢?为什麽撒拉逊人已堵在城外,他们还想着婚礼,想着内斗,想着继承的事?”

安比奇亚端详着他思考的模样。“别担心,他们本就活不长久,来不及想以後。”吸血鬼傲慢又怜爱地劝诫,“你年纪小,见识也少。再过些日子,你就不会老用凡人的狭隘揣测事情了。”

尤比听不进她傲慢的话,也不认同她的无情,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游弋。“…我再去城墙上看看。”他从榻上拿起自己的头巾,“也许能帮上点忙。”

“去吧。”安比奇亚轻轻摇了摇手腕,“刚好代我照看塞勒曼。”

尤比在心中生出一股细小的指责——但他一言未发,径直离开了。

他唤努克来,为自己整理了头巾。二人撑着伞盖到城墙边,到声声巨响危险的源头处去。鲜亮的刻印让尤比很轻易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塞勒曼。

“您本用不着来,用不着担心我。”塞勒曼的盔甲还算整齐,可整个人都灰蒙蒙的,像跌进了满是煤灰的桶里又爬出来似的。他笑着,引着光鲜的贵族向塔楼後去,还不知从哪拉了把软垫椅子,“感谢您的体恤,请在这阴凉处休息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颗卷着火的大石头就砰地砸在他身後不远处的城墙上,分崩离析,在落点留下一片可怕的焦黑痕迹。那声音太大,害所有人都忍不住擡手按住了耳朵,还震得四周所有的灰尘都浪一般掀了起来——显然,塞勒曼的邋遢模样就是这麽搞的。

“情况怎麽样了?”尤比要扯着嗓子喊叫才能让塞勒曼听清,“城还守得住吗?援军什麽时候到?”

“耶路撒冷已燃起了狼烟,援军已经集结。”塞勒曼指向死海对面,“在他们到达之前,一定守得住。”

尤比向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波光粼粼的咸水湖面上,果真有一道弯弯扭扭的黑烟正飘上去。“…那太好了。”吸血鬼草草落座,“我不打搅,你快去忙吧。”

塞勒曼似乎对他成熟克制的言行举止十分满意。战士道了谢,紧接着回到弩炮边,灰蒙蒙的身影融入了奋战的士兵堆里。尤比望着他们测算距离,修缮器械,不时还要动员士气,惩罚逃兵——体面与修养是种奢侈品,贵族想,在前线的军队里从不需要那些东西。塞勒曼在那些庞杂的冲突中穿梭自如,可身上还是不时就有各种细碎伤口。尤比为他挨个修复,也只能为他挨个修复。偶尔有伤病残疾者与新鲜的尸体从城墙下被擡到修道院去,吸血鬼望着他们,也只能望着他们。

正愁苦时,尤比忽然感到一阵清凉的微风正扫过耳边。

他回过头去,发现努克不知何时从怀里摸出了把驼鸟毛扇子来,正扇动着为他纳凉。“大人,要麽我也去城墙上吧。”奴隶胆怯又勇敢地发言,“那正缺人手,我能做点零碎工作。”

“你没练过剑,没进过军队。”尤比在面纱後不满地下了命令,“你不许去。”

努克听了这话,黑黢黢的脸上竟显出一种奇妙的幸福。“…您真好心肠,能遇到您这样的主人,我真幸运。”他羞涩又精明地摸耳朵,“除了您,没人把我的命看得比我自己看得还重。”

尤比擡眼瞥他——努克自小擅长察言观色,正说出主人的心里话来,可却让尤比由衷觉得可悲。“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可别人也会因此认为我不顾大局,吝啬得不肯叫自己的仆人支援守城。”尤比训斥他,也像训斥自己,“姐姐并非不想亲自去城墙上。可她是女人,女人从不许在战时到那去,不可苛责她。”

“反正您对我好,比安比奇亚大人对塞勒曼更好。”努克小心翼翼地动着扇子,“我对您说的真心话,不能也不愿顾别人怎麽看您。”

“我对你好,就代表我是个善良的人吗?”尤比闭上眼睛,“也许我对你好,才证明我是个狭隘自私的人,才证明我对无关的人毫无怜悯之心。”

“您怎麽这样想?”努克焦急地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您对自己的人好,就够好了!您总不能救这所有守城的士兵丶救这所有挨饿的市民啊!往更大了说,您难道要把对面□□的伤员一并救了吗?您善良,可世上的人哪都好到值得您对他们善良呢?他们不懂您的苦心,只顾自己!”

“你说得对。”尤比皱起眉头,“我知道了,亚沙。”

一听见这名字,努克立刻闭紧了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主仆二人躲在塔楼後,像在残酷的战争中拥有一个惬意安全的庭院,像那些滚滚的烟雾与刺眼的火光只是舞台上蹩脚的道具。过了不知多久,投石机的攻击停下了。尤比想起亚科夫曾向他说的:投石机停了,云梯塔就该来了。最激烈的刃战就要打响。这即将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塞勒曼正穿过人群,向他这奔过来。“我知道。”尤比拍着袖子上的灰尘起身,“我这就回城堡里去。”

可他忽然发现血奴脏兮兮的脸上堆着笑容。“大人,请您回去告诉其他人,萨拉丁撤军了。”塞勒曼的话中透着欣喜,“援军到了,围城已解。”

尤比张了张嘴,拖着袍子向城墙边去,望向城外辽阔的战场。在一片如释重负的欢呼声中,他先向东望,瞧见撒拉逊人的旗帜正向回拉扯,人流拖着木头搭的巨械笨重地退回山谷中;他又向西望,熟悉的耶路撒冷十字正漫山遍野地铺满,从晶莹的盐地中跋涉而来,巨大的金色十字架在沙尘中闪着刺眼的光。

他先在那数不清的磅礴大军中找到了自己的血奴们——达乌德带着卢德城的士兵们,和骑士团的人一同应召来了。尤比为他们的安全揪心,也为他们的忠诚欣慰。他的视线继续向後移,更多的刻印被他发现了——那些人都是谁的血奴?吸血鬼望着他们身上的红色十字心惊胆战地想,他们的姓氏有多少是扎什奇特尼科夫,又有多少是姐姐的亲信?

大军缓缓前行,各种颜色的罩袍与旗帜上绣着各异的家纹。前头的部队还算整齐规矩,越向後就越凌乱,盔甲与武器也越寒酸。尤比沿着城墙行走,不管不顾地睁大眼睛,取下面纱,害跟在他身後的努克焦急地举着伞跟随他。可奴隶说的什麽,尤比一丝也听不见了——

他竟比那孤零零的刻印更先地找到了自己丢失的旧头巾。它是黑色的,曾是衣柜里最黯淡而不显眼的那一条,奢华的金线大多谦逊地藏在不起眼的细节,专为显得低调;而现在,它的边角已破损了,花纹脏得几乎看不出来,歪歪扭扭地蒙住了强盗的整个头颅。

那强盗擡起头来向城墙上看。他有双冰蓝色的丶深邃而满负不屈的眼睛。

一阵辛酸不忍的热流难受地淌过尤比的胸腹。他别过头去,不敢再看那眼神。“我这就回去。”贵族强装欢笑,“我把这好消息告诉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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