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及时收住话头,但那股睥睨与狠戾之气却展露无遗。
主位上的萧宏,听着萧衍充满血性与决断的言论,再看看身边应对宾客依旧显得有些温吞守礼的世子萧宸,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欣赏,随即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衍儿这性子,像他年轻时的杀伐果决,却失之暴戾;宸儿……终究是少了些魄力。
宴席终了,宾客渐散。萧宏却将几个儿子留了下来,于书房考校政务。
书房内,烛火通明,将萧宏威严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立于下的四个儿子,最终定格在萧宸身上。
“宸儿,”萧宏声音沉缓,“如今我北靖与东吴,盐铁贸易依存甚深。然东吴近年来屡屡提价,或以次充好,你以为,该如何应对,方能既保我北靖利权,又不至彻底撕破脸皮?”
萧宸显然早有准备,或者说,是赵氏及其外祖家早已为他备好了答案。他上前一步,拱手躬身,语气平稳却略有几分刻板:“回父亲,儿臣以为,当以稳为主。可遣使臣与东吴再度磋商,重申盟约之谊。
同时,我北靖亦可适当提高战马、皮毛之售价,以作制衡。此外,严查边境走私,确保盐铁官营之利不至流失。此乃颍川……”他顿了顿,意识到失言,立刻改口,“此乃稳妥之策,力求不战而屈人之兵。”
萧宏听着,面上无波无澜,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置可否。他目光转向萧衍:“衍儿,你说。”
萧衍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立刻扬声道:“父亲!大哥所言,尽是书生之见,太过温吞!东吴顾氏,欺软怕硬之辈,与他们谈什么盟约情谊?简直是笑话!”他语气激昂,带着不屑,
“儿臣以为,就当立刻削减三成盐铁供应,同时命我水师虽不及东吴,但亦有部分力量,在长江沿线演武威慑!他们若敢断供,我们就敢断他们的马!
让他们瞧瞧,是我北靖的铁骑利刃硬,还是他们的商船软!不打疼他们,他们永远不知分寸!”
他这番话杀气腾腾,充满了军人式的直接与霸道,眼神锐利地扫过萧宸,带着明显的挑战意味。
萧宏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没有评价,转而看向几乎快要站不住的萧焕:“焕儿,你呢?可有见解?”
萧焕正神游天外,想着新得的那支玉笛,被突然点名,吓了一跳,慌忙站出来,嬉皮笑脸地说:“啊?盐铁?这个……父亲,儿臣觉得,做生意嘛,和气生财,何必打打杀杀,伤了雅兴。”
他眼珠一转,“要说这东吴,好东西是真多,除了盐,那儿的丝绸、茶叶,还有刚才宴上那珊瑚……哦不,儿臣是说,或许可以多买些他们的珍玩奇宝,让他们赚了钱,自然就不好意思在盐铁上卡我们脖子了,对吧?”
他这番话不着四六,引得萧衍嗤笑一声,连萧宸都微微蹙眉。萧宏脸色一沉,呵斥道:“胡言乱语!退下!”
萧焕缩了缩脖子,悻悻然退回原位。
最后,萧宏的目光落在了始终低眉顺目,尽量减少存在感的萧昱身上。“昱儿。”
萧昱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上前一步,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谦卑:
“父亲,儿臣愚钝,于军国大事见识浅薄。大哥思虑周全,稳中求进,实为上策。三哥勇毅果决,亦显我北靖威风。儿臣觉得都甚好,一切还需父亲圣心独断。”
他言语间将两位兄长高高捧起,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对此事毫无想法,只愿唯父兄马是瞻。
萧宏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而,萧宏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疲惫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回到霁月轩,夜色已深。
白昭月替萧昱解下外袍,轻声道:“今日寿宴,柳夫人那一问,看似针对我,实则是项庄舞剑。”
萧昱握住她的手,在灯下看她:“意在沛公?”
“嗯,”白昭月点头,眸光清亮,“她是要当众质疑‘凤女’与世子捆绑的正当性。若‘凤女’之妹并无异能,是否意味着‘凤女’之能也言过其实?若祥瑞可人为,是否意味着‘得凤女者得天下’亦可操弄?
她是在动摇世子殿下依仗的联姻根基。今日之后,恐怕朝野上下,对于‘凤女’的议论,不会止于祥瑞,更会深究其‘实’了。”
萧昱凝视着妻子冷静分析的面容,心中暗赞她的敏锐。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树欲静而风不止。夫人,我们更需谨慎。”
红烛摇曳,映照着两人沉静而坚定的面容,侯府深处的暗涌,似乎正变得更加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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