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眼光微闪,抿紧了唇。
她怎麽会不知道呢?
去念恩寺小住,不去参加宫宴,都是她的故意为之。
当时说不清是什麽心境,只是听闻他要回来了,她便下意识地逃了。
楼下的马蹄声依旧,和她记忆中的几乎重叠。
那时他每回从山上打猎回来,她都会出门迎接。
听到马蹄声,她便满心欢喜。
但每一回,她想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都被他寒着一张脸侧开。
是谁说的往事如风,可以飘散?
可她分明记得这麽清楚。
连那时马儿打的响鼻,男人高大沉稳却冷漠孤沉的背影,还有院子里那棵怎麽也救不活的桂花树。。。
都记得一清二楚。
难以磨灭。
她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可以捂热的,可两年的点滴只换来他的一封和离书。
期待太满,到头来落了空便成了虚妄。
既然都已经和离了,往後便是互不相干的日子,何必再见面?
还不如不见。
可临安城就这麽大,褚骁升为镇国公的事,她怎会不知。
只是听说他升爵没多久,便被圣上派出办理要案,却没想到这麽快就回来了。
身旁的这位公子仍在继续说着,像是一提起褚骁,他就有无数夸赞溢美之词一般。
只是说了片刻,未见身旁姑娘的附和,他疑惑看过来,便见沈攸的目光始终落在下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他顿了顿,随口问出,“沈大姑娘可是认识镇国公?”
马背上的男人马鞍系剑,玄金靴踩在马镫之上。
缰绳一勒,马儿速度缓了下来。
像是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又像是注意到了二楼那道无法令人忽略的视线。
他擡眸,直直望过来。
那双漆黑狭长的眸子迎着日光微眯,光影在他凛冽的眉宇间跳动。
沈攸来不及避开,就这麽直接撞入他的视线之中。
紧接着,她听到自己否认的声音,“不认识。”
她的前夫婿,是那个猎户,而不是劳什子镇国公。
楼下,缰绳勒住,马儿彻底停了下来,不再前行。
褚骁显然是听到了这一问一答,望过来的目光比她记忆中的更加冷厉。
他侧脸上的那道烧疤不见了,可周身挟带着的威厉气势却越发明显。
终于听到身旁的姑娘回答自己,侍御史家的二公子面露惊喜。
也不知他是怎麽想的。
或许是为了能更多的了解沈攸,他脑子一热,直接问出口,“听闻沈大姑娘以前曾去过南边,不知在那边住得可还习惯?”
临安城里的许多人都知道,作为堂堂承德侯嫡长女的沈攸,六年前曾下嫁于南边一猎户。
只两年光景,便捏着一张和离书回到了京城。
沈攸默了默,望着马背上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答道,“不习惯。”
“不习惯那儿的吃食,不习惯那儿的生活习性。”
“更不习惯那儿的人。”
话落,她满意地看着男人浓密的剑眉紧拧在一起。
姑娘的声音轻缓,却字句清晰。
褚骁端坐在马背上,就这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两人和离四年後的第一眼第一面,没想到是见到她在与旁人相看。
他握紧手中的缰绳,麦色手背上,青筋微突。
连一旁随从问他要不要回府,都没有回答。
初夏时节,日光轻和,好似在姑娘周身镀了一层珍珠柔光。
如果,没有旁边那碍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