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雪凝闻言微微勾唇,欲言又止。面上神情复杂,带着几分怅然。
她伸出手,召回了赤冶瞳骨伞,解除了虚止之境。
这方天地,又重回时间秩序之中了。
衆人看着她们俩,不明白方才的浓浓杀气,怎麽忽然降了这麽多?
“罢了……”师雪凝长叹一声,看向左无言道:“你们走吧——”
左无言闻言眸色一惊,怔怔地看着她。
她闭上了眼,女子立在伞下,周身都被血红的光色映衬,凄厉阴冷,宛如地府幽冥。
左无言已从她身上,看不出分毫当年的影子。
“师雪凝,你疯了吗?!”
“放他们走?难道你想背叛邪主?!”
“你倒是讲义气,我看你要如何向大殿交代?!我们这麽多人守在这里,难不成都是来看你们叙旧的?!”
“……”
“……”
她身後的那些道人们不乐意了,当即喝斥谴责着她。
穆逢春看了一眼左无言,两人会意,立刻动身便要走。
几个道人出手去拦,也都被师雪凝的瞳骨伞一一挡下。
“疯子…你这个疯子!”
周徵咬牙切齿地看着她,道:“叛了玄门又叛了邪主,我看这天地间…可还有你容身之所?!”
“你等着吧!回去我就向大殿进言,你今日所为,必定会受到大殿惩戒!!”
话音刚落,喉咙上一道剑光闪过,他瞪着眼,直直地倒了下去。
不仅如此,数十个道人都被人在出其不意间,一剑封喉…
师雪凝回头,看到了满脸血迹,神情淡然的师水音。
“阿音…”
“你不该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生路。”师水音打断了她,语气生硬地责怪道。
师雪凝笑了,“阿音,回去吧,等你回到玉真,就能见到她了。”
她回忆起了女婴的模样,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轻声呢喃道:“阿音,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到她啊……”
都说恶人自有天收,命运捉弄,天道让一个邪女孕育出了灵胎。
让她为人母却不可近其子,
让她悔其恨却不堪重回头。
师水音神情不忿,听着她的痴言痴语,暗自攥紧了拳头。对于这个未及谋面的婴儿,兀地生出几分杀意。
……
四月近清明,时雨纷纷绕人心。
悲戚的气氛愈来愈浓厚,穆逢春擡头看了一眼幽暗的天际,感受着身上冰凉的雨丝,不知怎的,心发寒意。
“她跟你在虚岁之境里说了什麽?”穆逢春问道。
“我不信那邪女会轻易放过,我只怕有诈,届时…切莫诈得你我悔恨莫及!”
师雪凝在天下人面前着实没什麽信誉,也难怪穆逢春警惕。
“反正你我没有路了,”左无言神情复杂,瞳孔中倒映着竹间的坠雨游丝。
“等把女娲石送至千山派,你我就回宗,把剩下的烂摊子扔给谢墉。我十七剑宗,至此,不欠天下任何人。”
他眸光晦暗,滚了滚喉结,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但是谁欠了我们,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这一天,
有人在拼死鏖战,血染青山;
有人在地牢剜眼,死守天机;
有人在阵法受困,陷入昏迷;
有人在危途奔波,仁义铸道……
这一天,天生灵胎的女婴生气渐盛。
所有人的因果环环相扣,一点一点,推动着她在人间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