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金阙难守
楚九歌自从找回弟弟楚九章之後仿佛变了个人,他对所有这些有关鬼疫的人都格外厌恨,之前三日谈里虽然是他冲动导致了一场战斗,但因为梅花山庄并不无辜所以最终的处罚也不过是走个场面。
後来他最终意识到弟弟已经离世了,强行留住的不过是亡人与未亡人的痛苦罢了,在洛云的帮助下,他彻底让楚九章安息在鲜花盛开的山坡。
之後他一直在外收集有关玄天门的消息,可以说比任何人都要积极,如今夏清雨听到的也都是他传递回来的。
洛云道:“涂南对于朝廷还没有动作,也没有向天下称王,反而是广发符咒,笼络人心,据说她号召泽国人都烧毁神祠,极尽可能地抹黑仙君的名声,如今就算是偏远乡村也都开始失去信仰。”
游川皱眉道:“她比想象得更要狡诈。”
她知道武力压制不过是逞一时之能,要想坐稳天下,还是要先得民心,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的人就会煽动百姓主动提出拥护她为新的君王了,她只需要给自己树立威望,剩下的自然水到渠成。
时琅也明白其中利害,当初师尊遇害,他遵循她的意愿没有做什麽,是在鬼疫爆发之後,天下人心惶惶之时,他才推出为神女建庙立像的政策,望梅止渴虽然不过是骗局,但聊胜于无,很多时候只要心里还有盼头,事情就不至于没有转圜馀地。
比如师尊又回来了,万一真的是这四年的祭拜起了作用呢,谁也说不清楚。
夏清雨问道:“那接下来怎麽做,你们有什麽想法吗?”
洛云道:“不论如何都略显棘手,事态发展到今天,我们已经非常被动,若是去杀涂南,只怕天下人都要反对,若是去民间宣传真相,为时已晚,更何况涂南的符箓确实有用,百姓信她不是没有好处,这便更加难以撼动她的地位。”
夏清雨很想给时琅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不过发现自己已经没了眼睛,只好作罢。
现场气氛有些低迷,夏清雨玩笑道:“那怎麽办,不如去她背後刺上几刀,然後对外宣称她是自尽身亡?”
很冷的笑话,但是洛云还是很配合地笑了两声,“仙君真是风趣。”
时琅一直没有说话,夏清雨问他:“时琅,你有什麽想法吗?”
时琅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後站出来行礼,诚恳道:“师尊,两位宗主阁下,我想事已至此,若是涂南真能恪尽职守,做好一国之君,那让她称王称帝也无不可,四年恶疫,生灵涂炭,百姓从没有如此振奋过,我也不愿此时再起刀兵,师尊教诲我,兴亡具是百姓苦,我的私欲上不得台面,只是劳烦大家为我操劳,时琅万分抱歉。”
可以说,夏清雨是此时才真正决定要帮时琅的。
她和时琅接触才不过两天,对他的了解不如时润,她之前也是用报仇去说服自己。如果是拥有记忆的她,可能二话不说就要去帮自己的弟子吧?可惜她不是那个神女,她只是自己,一个半道醒来谁也不认识的孤魂野鬼。
现在她想,如果时琅去做皇帝,应该会做得不错吧。
洛云和游川心里各有盘算,夏清雨拍板定案:“你的皇位就是你的,别人凭什麽抢过去,我不允许,我去杀了她。”
整个厅堂里一片寂静,很简单的理由,就像小孩子说“你凭什麽抢我玩具”,但是後面那句“去杀了她”才是掷地有声,这句话从这个人的口里说出来,才会让人信服,才会让人害怕,她是那个掌握处决之力的人。
时琅以为没有希望了,他也没有任性,哪怕师尊忘记了一切,他也遵守承诺,但是师尊这次“任性”了,被她偏袒的感觉真好,他瞥了一眼时润,原来他一直过着这种好日子。
一直作为夏清雨身侧隐形人的时润这时候出声了:“民心向背并非不可扭转,仙君失忆,所以忘记了我们曾到过青州,在那里青州文家之女文贤君或有钻研疫病解药的进展。”
简直是给漆黑的道路扔了一只火把,看着无解的局竟然就这麽给慢慢盘活了,洛云也不由得激动了几分,“那我们派人去问候一下文姑娘。”
时润道:“还是让曾经与文姑娘有过交情的人去更为合适,这样不会惊扰到她,最好的选择是仙君,但仙君要去国都杀涂南,其次便是符妙声姑娘,她们也曾同行过,由她去也合适。”
夏清雨点头:“嗯,不能等万无一失了才去找涂南,说不定她知道文姑娘的存在还会动别的心思,那就这样,分头行动,我去国都,妙声去青州,你们暗中派人保护好文家。”
游川建议道:“虽然仙君对付涂南绰绰有馀,但难保她不会使些阴招,我愿同仙君一道前去,哪怕是试探陷阱也算有所作用。”
夏清雨考虑了一下,答应道:“也行,你想办法对付那些杂兵,我直接去找涂南。”
好好的一宗之主,被安排去了对付杂兵,但是游川完全没有介意,甚至感激夏清雨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洛云只好道:“九歌还在国都,有什麽进展我们通过他来联系,我坐镇後方,随时调度人手。”
如此便大致敲定了这次行动,夏清雨想等时润休息一日再出发,但他一直表示自己没事,不想拖累夏清雨的进度。
回到留仙苑後,夏清雨:“你不会是因为清晨的事同我生气吧?然後你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拿自己出气。”
时润:“我没有。”
夏清雨才不管他有没有,她直接道:“如果今天去,我就不带你,如果你答应明天去,我可以带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