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孽畜,从前你在雷音寺听经,扎了佛祖不说,还要逃至此处,为难这取经人。”菩萨道,“你若执意不肯归顺,唯有去东天门里光明宫请昴日星官来,那时节再无生路。”
那谢琢闻言,脸色微变,却是扭过头来,遥遥望一眼宝娥。
好半晌,他终是垂下手,不再举那三股叉。
菩萨看见,念一声“阿弥陀佛”,即有万千花瓣从天而落,将那怪裹住。
他却变作原形,果真是个琵琶大小的蝎子精,被那观音收去鱼篮中。
菩萨化一道金光而去,宝娥看见,与那行者道:“哥哥,这法术也奇妙。”
“何处奇妙?”
这呆子道:“那万万千花瓣,只往那蝎子精身上落,菩萨却不沾一片。”
行者笑道:“你这个呆子,可晓得那经书里说天女散花,‘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着不堕。’花不沾菩萨的身,而那一衆弟子任凭使什麽法术,都不能拂去身上花,是因菩萨已断去一切‘分别心’,心无杂念丶妄念,故此身不沾花。那蝎子精揣一颗凡心,自被花叶裹身。”
宝娥听得似懂非懂,呆呆怔怔看那天上尚未彻底散去的祥云。
行者笑她:“悟妙,须得修习些屏气的妙法儿呵。”
“怎的说?”
“哪时节菩萨与你降花,切莫窒死在那花中。”
宝娥便晓得他是在笑她,气得她乱跳道:“那猢狲,莫胡说,我却是虔心去取经。”
“虔心,虔心,好一颗虔心。”行者冷笑,“那蝎子精颈上的咬痕,莫非是他自己咬的。”
这宝娥忽然安静,呆呆道:“果真麽?好妖怪,颈子真个长呵。”
气得个行者恨不得掣棍打她,堪堪忍住,扯住她,又叫来沙僧,一齐去救出三藏。
却说师徒四衆继续西行,行至中途,撞上一夥强盗,要抢盘缠。
那行者性燥,执着金箍棒就将一衆强盗打杀,虽解决麻烦,却也惹得三藏怒极,与他念《紧箍咒》不说,又要逐他。
这悟空对他也早怀怨怼,又因他念咒,被个紧箍儿累得眼胀头昏丶疼痛难禁,这回并不多言,驾起云头,径走了。
宝娥埋怨道:“这和尚又发疯症了,逐走师兄,等着往妖精肚子里钻。”
三藏长叹一气,却不肯收回话去。
他往西径走五十里,忽勒马道:“徒儿们,哪个去与我化些斋来吃?”
宝娥暗暗地哑笑:“倒好使唤人。”
沙僧道:“师姐,莫说了,气倒师父,也不好找医家。我去化斋讨水罢,你与师父在此处歇着。”
言罢,他便走了。
宝娥抱着钉钯,找处草窝躺着,听那和尚止不住叹气,端的心恼,索性起身道:“师父呀,沙僧久去不回,恐他撞祸,我也去看看罢。”
三藏道:“你走罢。”
宝娥就也走了。
独留个三藏在原地煎熬,饱受饥渴之苦。
没一会,他忽听见声响,擡头一看,却见行者跪地在旁,手捧瓷杯道:“师父呵,老孙寻了水来,先解渴罢。喝了这水,我再去化斋。”
三藏不知他如何去而复返,仍有火气,不快道:“你走罢,我不喝你的水。”
那行者却陡然擡头看他,一双金瞳压寒光。
“师父,”他道,“老孙只问你,这水喝与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