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後哪里还有人。
她擡头再望,看见那乌巢禅师已化作金光而去,周身有万朵莲花丶千层祥雾环绕,缥缈如仙客。
而那剑客也在其间,似在遥遥看她。
宝娥心道:这禅师也忒奸猾,与她那散仙师父像吃同一罐盐。没收着她做徒儿,便将她师弟捉走了。
只可怜她那师父,好容易收来个徒儿,倒跑了。
可怜,真个可怜!
正想着,那一衆妖僧彻底碎成齑粉。
三藏也醒了。
他连受了好几日的苦难,不曾有片刻松懈休憩,此时累得一身僧袍如水洗,面黄唇白。
那行者上前:“师父,如何了,可还起得身麽?”
那三藏忍不住腮边堕泪,有气无力道:“悟空啊,险要死了。我虽幼时就会坐禅,生死之际也曾坐上两三年,竟都远不如这两日苦辛。那衆妖僧不知从何而来,在我周身念些邪经,念得我魂魄都要被扯散。”
说至那难受处,他就要放声痛哭。
宝娥也上前,道:“师父,莫哭呵,那怪早被打走了。”
三藏整衣揩泪,却喝道:“你这造孽的泼妖,你回去罢,我不要你做徒儿了。”
宝娥急道:“师父怎的说这些?我又不曾主张让那怪吃你,也不曾夥上那一衆妖僧害你,你不骂他们,怎就骂我?”
那呆子一双眼儿就红了,眼泪要落不落。
悟空在旁道:“师父呵,你怎好错怪她。若不是悟妙做帮手,算计那怪,你早化作一团血淋淋的气儿,叫那怪吃了。况且也是你不识得那妖精,才遭了这劫难,怎好怪她来?”
三藏端坐莲花台,闭眼合掌,不看他二人。
见那宝娥抽抽噎噎不言语,那行者也略有些急了。
他劝道:“贤妹,莫哭,师父哄你,哪能真逐你去。”
那宝娥却猛地擦净泪,发狠道:“泼和尚,他要逐我,我还不留!只一桩儿要说与你这和尚,当年我也曾拜过师,若有错处,他便笑呵呵与我明说了,耐心劝告。却不似你这般,错了就逐。你这不是收徒儿,是要人与你做个挑担的帮工,还不曾结过半文工钱!”
三藏乍听这话,又惊又怒,他猛然睁眼:“你怎说出这等话来,着实愈发无礼了。你既有个好师父,便找他去罢,我不留你了。”
“正要走,却莫催我!”宝娥又想哭,突突囔囔骂道,“你这细皮和尚,真个糊涂到要死了!我若是个不犯错的,何苦这一场修行?罢,罢!你也不是去西天取佛经,是要收那一衆神佛做你徒儿哩,那等菩萨佛祖,才顺你心意。”
三藏此时才定性归神,也觉她这话有理,又见她双眼堕泪,难免後悔。
“悟妙,你休走。”他起身,“既如此,是我错怪了你。为师为长,是应劝你学好。这般逐你,倒不起教化之用。”
那宝娥还要走,行者一把扯过她,连声道:“莫哭,莫哭!师父正与你赔礼哩。”
“胡说,胡说!”宝娥与他挽在一块儿,扯他的衣擦泪,“师兄,早知就散了,留他个和尚在此间念经,念几句经,那西天的经书便自己跑来了。”
听得三藏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悟空又与三藏道:“师父,实不瞒你说,你与那一衆妖僧相斗,苦苦没个输赢。是个禅师来授你《多心经》,方才脱难。那乌巢禅师与悟妙也是旧识,才做这帮工。不要说气话,这等西去,须得同心协力才是。”
那三藏还记得《多心经》,愈发羞惭,与宝娥道:“悟妙呵,亏了你也。”
他又与她赔礼,宝娥方才渐渐消气,不再说要走。
师徒一衆三人,连马四口,在这荒庙里略作整顿休憩,继续西行。
这一路降妖除怪,他们过了黄风岭,又经流沙河。
在流沙河处,他们撞上一模样凶恶的妖精,宝娥与行者使计降他,却屡次不成功。
直等木叉奉菩萨命令,前来相助,他们才晓得这妖精也是护送三藏西去的帮手,法名唤作“沙悟净”。
听得木叉解释,那沙悟净方才赔礼认罪,助三藏过河。
师徒四衆就此同行。
光阴如箭,转眼又值初春。
这日,师徒几人正在路上,迎面忽撞来一座险峻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