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内,我手持朝廷圣旨,正欲率镇国军前往龙都北面附近的小城,附德城外定州军军营劳军。
骁国南犯我青龙国定州北疆,定州军苦战一年有余得胜,不仅阵斩敌酋蓝原王,更一举夺下原属骁国的北方战略要地满堂城,定王马安邦奉旨携几千有功精锐人马,班师南下接受陛下嘉奖,其后定王亦会在重阳节参加陛下的朝贡大典。
大将军府门前镇国军旗猎猎作响,几百押送劳军物资镇国军士兵兵马整齐,彰显着楚家世代积累的威望。
我楚家血脉,可追溯至战国时的楚国王族。
干国铁骑踏破郢都,楚国上下拼死抵抗,亦不能挽回大势,楚国灭亡,宗室几近伤亡殆尽。
干国廓清寰宇,一统天下。
楚国虽亡,然楚魂不熄。
二十余年后,我先祖楚翼,以末代王孙之身,振臂一呼,倾覆干国暴政,南方云集响应,被尊为南楚霸王,与北方青龙高祖并列为义军领袖,共擎天下。
然天命未眷,霸王于从龙城遭自家叛徒出卖,身陷干军重围,仍血战不止,力竭而亡,部众离散,其后大多归入高祖麾下,以继霸王平定天下之夙愿。
虽霸业未成,其忠烈大义却彪炳千秋。
民间皆传他已登仙位,楚地霸王庙香火鼎盛,渔民乞佑风浪,商贾问卜前程,军人祷求胜战,皆奉其如神明。
青龙高祖一统天下后,为酬我先祖功绩与大义,敕封楚翼后人为济阳郡公。
我楚家继承了霸王勇烈忠义之血脉,名将辈出。
至先祖镇国大将军楚昂,辅佐神武皇帝重整河山,中兴社稷,立下不世之功,晋封镇国公,自此楚家多次稳居朝堂核心。
数百年来,我楚家深谙功高震主之理,包括我父楚煊在内,虽数次有割据称王之机,然为免苍生再遭战乱,皆选择忠于皇室,换得天下太平。
民间素有得楚家者得天下之说,亦有好事之人夸夸其谈,说在旧楚之地,我楚家威望尤在皇命之上。
我父镇国公楚煊,便是当今的镇国大将军,负责统领镇国军这支拱卫龙都及司隶、御州京畿的青龙国精锐主力,并兼禁军之责,护卫陛下和皇家殿前周全。
他乃楚家一言九鼎的掌舵人。
先皇在位时我父已战功赫赫,深守先皇器重,用战功从他人手中夺回本属楚氏的镇国大将军实权。
当年先皇懿德皇帝在位,培育已久的长子章献太子突恶疾暴薨,而二皇子早夭。
三皇子马承雄,也就是当今陛下,顺位继承太子之位,虽入主东宫,却因膝下无子,地位不稳。
而四皇子嘉王马承吉才干出众,子嗣繁盛,遂与太子分庭抗礼,开启了长达十余年的两宫之争。
先帝驾崩,陛下即天子之位,改元宣泰。然皇位亦未安稳,嘉王马承吉表面归顺,暗中却积蓄力量,图谋不轨。
宣泰二年,陛下依祖制,离京前往先帝陵寝所在宁陵进行祭拜,彰显人伦大统。
然圣驾行至宁陵附近天煚山下,正准备祭拜大典时,嘉王假传先帝遗诏,骤然难!
叛军联合潜伏朝中乱党控制龙都,并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将陛下团团围困于天煚山间,是为宁陵之变。
陛下身边护卫虽拼死抵抗,但叛军有备而来,攻势如潮。
君臣被困绝地,外无援军,内无粮草,箭尽粮绝,情势一度危如累卵,山穷水尽。
值此社稷存亡之际,我父楚煊,如神兵天降。
不顾自身安危,率精骑千里奔袭,直扑天煚山。
叛军久战心理松懈,我父找准防线薄弱处,果断凌厉夜间突袭,以少胜多,硬生生在叛军铁桶般的包围圈上撕开一口,终将陛下从虎口中安全救出。
之后,我父更是帮助陛下平定嘉王叛军,奠定了陛下对他乃至对整个楚家的信任。
陛下之后肃清朝堂,并处死嘉王马承吉,上恶谥“幽丑”,天下稍稍太平至今三十余载。
正沉思间,一道倩影翩然闯入府中。
但见她身着月华裙,裙裾绣着缠枝莲纹,外罩一件绯色半臂,行走间环佩轻响。
乌绾成惊鸿髻,斜插一支累丝金凤步摇,明艳不可方物。
“泽哥哥这般模样,是正打算出门?”她歪着头笑问,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狡黠。
我无奈摇头“郡主怎的突然到访?”
“怎么?”她撅起朱唇,“我就不能来么?泽哥哥这般不欢迎我?”
这位定王之女锦月郡主马宣绮,虽在边关长大,却丝毫未被风沙折损颜色。
非但宗室子弟,就连各国使节也皆知定王府有位绝代佳人,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门槛,却都被她一一回绝。
“你总说你家便是我家”她提起往事,“好歹我在大将军府上住了四年,泽哥哥便是这般对待自家人的?”
“京城人多眼杂,你独自前来,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向定王交代?”
“我又不是一个人从定州赶来,从大营到你家才几里路?”她俏皮地眨眨眼,“若是担心,泽哥哥好生护着我不就是了?快些出吧,我来的路上好多人啊,昨日刚过圆月节,返京车马众多,再晚官道该堵了。”
她曾在龙都为质子,与兄长定王长子马宣杰相依为命。
定王子嗣一部分留在封地自由自在,唯独她兄妹二人作为质子被严密保护,实则软禁在龙都。
除非朝廷诏定王入京,她父亲无权来看望,就连封地派人前来也要接受严格检查。
然马宣杰早年在龙都蹊跷横死,朝野震动,定州缟素。即便之后认定是定州境内螭族叛党所为,亦众说纷纭,如今此事慢慢被世人忘却。
自从他兄长死后,大家对她安全格外小心,皇家命我父亲调用军队专门保护,有段时间更将她接到大将军府中居住。
她多在翰林院读书,我自然尽心教导,陪她度过丧兄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