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安静,听之任之,不反驳的沈琬宜,数年里,第一次打断了她说话。
“慕氏族谱已除,我与她母女缘分早尽。她葬皇陵也好,入太庙也罢,与我,与慕家没有任何关系。大嫂刚刚也说了,死者为大,还请莫要扰她清净,让她入土为安。”
沈琬宜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说话也未有多大声。
但是说出的话,却叫她们三人心头一颤。
“若几位嫂嫂执意,现在来劝的是我,再过一会儿,可能就是要大哥上门赔礼道歉,脱朝服,摘官帽,为天下人耻笑了。”
说完後,沈琬宜转过身,擡头望向台阶之上的凌采珺,“打扰了。”
眼眸半垂,思索了片刻,朝着凌采珺福了福身,“有劳。”
凌采珺明白她这是将慕岁宁的身後事交给了雁西侯府。
虽然她如此行径确实避免了不少麻烦,还满足了她那痴孙儿。
可到底她是慕岁宁的生母,也意味着……
终究,凌采珺心软,“她出殡那日,我会差人告知与你。”
“多谢。”沈琬宜朝她浅浅点头,“不过,不必了。”
她扶手而立,袖中放着一枚平安符。
她说:“她何时来由我定,何时走随她意。”
“告辞。”
沈琬宜走了。
慕家那三房的媳妇也走了。
人群也渐渐散了。
凌采珺转身进府时,瞥见石狮子旁的凌寒归,停住脚步。
她招了招手,凌寒归擡脚上前。
“你方才都听见了?”
“嗯。”凌寒归点头,“陛下的好意,我谢绝了。皇陵那个地方,她不喜欢。太庙,太暗,她也不喜欢。”
凌采珺倒是毫不意外,也应了一声。
凌寒归扶着她进府。
她擡手轻轻地拍在凌寒归的手背,“那咱们就挑个她喜欢的。”
凌寒归低头看路,仔细着凌采珺的脚下。
“谢谢奶奶。”
凌采珺深深看了一眼凌寒归饱满的额头,许久後,“此事不急,急不得。慢慢挑,好好挑。”
因为沈繁锦的离世,凌采珺本就是锥心之痛。
只不过先前因为大战在即,她强行将所有的悲痛压在心底,强行振作。
他下朝归来,陪凌采珺用了一些吃食,才牵了一匹马,赶往安国寺。
齐晟在安国寺的禅院负手而立。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棵大树的根部,虬扎在院中。
慕书安曾在那里坐过,一坐,就是半日。
他也曾和明悟跟玄诚坐在那里玩耍,阳光洒落下来,铺开好看的花纹。
“陛下。”
凌寒归跨进院门,南叙低声提醒齐晟。
齐晟收回神思,见人都到齐了,才转身擡脚走上那间屋子的台阶。
“姐姐说,她在这里放了一份心意。”
他说话着擡手,掌心放在冰凉的门框。
其实慕书安不是这样说的。
慕书安说:“殿下,我在安国寺放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那是凌寒归和齐容为你准备了十五年的礼物。我没什麽本事,就稍微替你归纳整理了一下,勉强算我一份心意吧。”
“嘎吱”一声,门被齐晟推开。
里头满满当当放了两面墙的书。
有一些是慕书安是在安国寺新写下的,还有一些是慕书安让影卫从湖心居搬过来的。
齐晟站在那高高的一墙书架前,仰着头,密密麻麻的册子晃花了眼,也拨乱了他的心。
南白榆走到从前慕书安坐的那个书桌前,翻开上面的一个册子,率先打破僵局:“这里丶记录了这麽多人,都是岁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