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忽地顿住,良久良久,歉疚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她始终没法喊出口。
齐容压下眼底的失望,强撑着笑意,温柔安抚:“没关系,岁宁不愿意也没关系,原本对不住的人本就是我。”
“对不起岁宁,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有私心,也不甘心,又不敢赌,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了……对不起……我不求你的原谅,但真的,对不起……”
他望着慕书安,絮絮叨叨的全是慕书安不明白的心疼与愧疚。
“什丶麽?”
齐容不答,只是从腰间扯下一个锦袋,塞进慕书安的手中,“後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子期……”
提到凌寒归,齐容艰难地仰起头,目光测过慕书安的胳膊,忍不住往她身後的方向望去。
视线的尽头,凌寒归满身是血狼狈地跑进他的视线,朝他奔赴而来。
“来啦?”声音虚不可闻,掩在风雪里,“真的丶再见了。子期。”
有满足,是不甘;有难过,更不舍。
凌寒归到齐容跟前,脚步停下的那一刻,齐容也合上了眼。
他握着手中带血的剑,盯着齐容紧闭的双眼眼眶通红,瞳孔失焦又聚拢。
倏地丶他感觉寒风彻骨。
天地寂静,只剩下他自己厚重的喘息声。
飞雪落在他的眼睫,沾染在齐容紧皱不松的眉。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起了碧落楼上的那一日。
那时,齐容还是太子,还没有登基;那时,繁花似锦,还不是冬天,没有下雪。
他和齐容站在高楼之上,眺望满城的春色。
他记得,齐容是这样问他的。
齐容问:“阿归,你说,我想做很多很多的事,却又没有那麽多时间,怎麽办?”
“为何没有?”凌寒归满脸不理解,撑手坐上了楼上的栏杆,“人这一生数十年之久,我们才十几二十来岁。至少还有……嗯……”
他坐在那栏杆之上,风从楼下扬上来,吹动他高束的发尾。
语气也轻快飞扬,“四五六七八十年吧,总能达成的。”
“因为丶书安预见过。我会死在登基後的,一个冬雪日。”齐容将目光从少年的身上收回,语气里说不出是难过多一些,还是惶恐多一些,“那时我还很年轻。”
闻言,凌寒归脸色一变,从栏杆上跳下来,半晌才干巴巴憋出一句,“安安没说过啊。”
“那时她还小,早就不记得了。我也是才在她万千的梦境画卷中瞧见的。”
“可……”
“其实,父皇也知道,从先帝奢华之风开始,大兴土木,林园别苑,国库早就日渐见空。他也思虑过这个问题,是以提倡过节俭,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享过奢华,怎又适应俭朴,便总犹豫,纠结,来回拉扯,难以决计。于是,便落得如今的云照繁荣,不过强弩之末的假象浮华。”
“可是阿归,云照虽小,我仍旧希望她欣欣向荣。”齐容望着他,一如那时正升起的朝阳,满眼都是对未来美好的期望。
然後他转过身,避开脸,去眺望着那冉冉升起的太阳,努力掩藏他的悲伤。
“我不怕死,可我不甘心啊……”
对……
凌寒归记得。
他说。
他不怕死,可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