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全其美
小雪只下了一阵就停了。
慕书安坐在小桥边,一颗小脑袋缩在斗篷里,耳边是哗哗的水声。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带着微喘:“深夜危险,佳人是否赏脸,给在下一个护送的机会?”
她闻声侧过脸,夜风吹动着斗篷的雪白绒毛,衬着她的唇脂。
“若我没记错,公子白日才与我断了干系。”
“唔。”凌寒归挠着後脑勺,擡头望了一眼愁云渐渐散开的夜空,“还真有这麽回事。”
风声,水声,水边的蒹葭声。
好一会儿,凌寒归走上前,在安安身边停住脚步。
他拱手,缓缓弓腰俯身,“那在下负荆请罪,姑娘可愿与我再续前缘?”
话落,他擡头,笑盈盈地望着安安。
安安撇嘴,“当日事当日毕,谁请罪,还要等过了子时才上前来?一看就没诚意。”
凌寒归乖巧凑上前,“那请问我的未婚妻,想怎麽罚?”
“谁是你未婚妻。”她从袖中探出手,在凌寒归面前晃了晃,两只玉镯子轻轻地碰响在一起,“现在,你也可以改口唤夫人。”
凌寒归眼前一亮,双手捧住安安的手腕,坐到她身旁,“什麽时候的事,不是及笄的时候,才送了一只麽?”
安安由着他握着她的手腕,仔仔细细把那一对镯子翻来覆去地看。
“就白日里,我跑去奶奶身边,替她把脉,发现她并未中毒。推倒我的那个间隙塞给我的。当即我就明白奶奶的用意了,你没瞧见,她连话都不肯说太狠?”
“合着,你俩早就串通搭上了戏台子,愣是一个都没想起给我通个气?”
凌寒归哭笑不得地将衣袖遮掩住她的手腕,连她的手带着袖子一起塞进斗篷里,“那我若是没瞧出来,你俩就真那样看着我痛哭流涕啊?”
然後不等安安反应,又兀自笑出了声。
在安安关爱的眼神下,笑得一脸欢喜,“即便知道都是假的,可你还是没有舍得不要我。”
安安没有否认,侧过身,将头轻轻地靠在凌寒归的肩头。
“本身,那两个点心,每次我去侯府都会给奶奶带。很多人都晓得的。所以,以我的名义送过去,确实不会有人察觉。”
凌寒归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安安靠得舒服一些,接过话头,“只是没人晓得,爱吃那小玩意儿的,是去了好多年的老爷子。一大老爷们爱吃甜食,不好自个儿买,就打着夫人喜欢的名义。”
他那个从未见过的爷爷。
别人口中的传奇。
“下人说,那小二以送到,就提醒奶奶趁口感好的时候吃,奶奶含糊了两句,又不死心地提醒着说别浪费了你的美意。还说你叮嘱,一定要现下尝最好。”
安安靠在凌寒归的肩头,仰头看向凌寒归,只能看到他的侧颌。
“你说他笨吧,挑的东西正中心坎儿。说聪明吧,想在千年狐狸跟前玩儿聊斋。”
凌寒归低头,斗篷遮盖到她的眉骨,半掩着她的眼睛,只留下那一张一合的唇脂,晃得他花眼。
他定了定神,移开视线,有些哭笑不得地接安安的话,“不过还带我长了个见识,那一口一口血哇哇的,都不知道我奶奶怎麽变出来的。”
“後面查得怎麽样了?去侯府前,我让人又送了一份鲜笋鸡丝包。”
“收到了。顺着查了一遍,包子丶小二和曙雀楼都没问题。”
“那就只能好好查查第一个跑堂小二了。”顿了顿,“还活着麽?”
“自尽了。没防住。”
两人坐在桥边,月光从薄云透下来,给河边的蒹葭也披上如絮的浮纱。
“我其实有担心……”
“别担心,不是齐岸。”
安安笃定地告诉他。
那一瞬间,凌寒归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他从前前防备侯府和慕家,是因为你会毫无条件地站在陛下身边;而爷爷是陛下的先生,陛下乃明君,自会拥护于他。眼下,爷爷死了,我也被赶出了慕家,慕家就被单出来了。此时,皇主未定,就算不拉拢凌家,也不会蠢得拿雁西侯府开刀。何况……”
“他现在是摄政王,又本来就手握兵户部二部。还有天野在身边。他待凌天野总归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凌家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想不开走这一步的。”
凌寒归“嘶”了一声,“凌天野这一点,我倒是想到的。就是吧,没那麽笃定。”
感情这个东西,没有比较对照,看不清摸不着,谁也不知道在别人心里是什麽份量,或低或高。
“仔细查查那个小二的户籍和尸体。”
凌寒归立马明了了她的意思,“你不会是觉得……”
“嗯。如果那个小二与外族有关系。可能丶云照就要乱了。内忧,源于陛下的百日之期;若此时再出现外患,虽在陛下的保驾护航里,人才辈出,但人家既然得了这次机会,就是要一击毙命的。那麽能上阵杀敌的不少,可挂帅的,就屈指可数了。”
听到外患时,凌寒归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
“齐岸可以,但为了皇位他不会出征;天野能做到,可他是齐岸的左膀右臂,也不会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