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李石头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在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弹坑里,却清晰地如同惊雷炸响!
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穿透林锋脸上厚厚的血污和泥浆,死死钉在他脸上,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冰冷的疑惑。不是询问,更像是一句直指核心的审判。
身份!暴露了?!
林锋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剧烈的喘息在喉咙口被硬生生扼住,肋下的剧痛和腿上伤口的灼烧感仿佛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蔓延!
“林二狗”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翻涌:那个胆小、畏缩、连枪都端不稳、见到血就抖的新兵蛋子……与刚才那个如同人形凶兽般精准炸掉重机枪、在绝境中悍然反杀数名日军的“怪物”,形成了何等触目惊心的反差!
他怎么解释?他能怎么解释?
“我……”林锋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如同吞了火炭,只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大脑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疯狂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以搪塞过去的可能。
“石头哥!你他妈瞎咧咧啥呢!”一声粗犷却带着痛苦喘息的怒吼猛地打破了这致命的僵局。是王大锤!他背靠着弹坑壁,左肩胛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着泥浆从额头滚落。他龇牙咧嘴地瞪着李石头,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被质疑战友的愤怒:“这他妈不是林二狗是谁?你小子是不是也被炮震糊涂了?要不是二狗子炸了那鸡脖子,又跟老子拼死干掉了这几个鬼子,咱们他妈早交代了!”
王大锤的怒吼像是一盆冷水,泼醒了差点被怀疑吞噬的林锋。剧痛和眩晕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阵阵黑。他猛地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嗽,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下冰冷的泥水里,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咳咳…呕…”这真实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呕血,瞬间将他从身份危机的悬崖边暂时拉了回来,变成了一个伤重垂危的士兵。
李石头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看着林锋痛苦呕血的样子,又看了看王大锤肩膀上那个狰狞的血洞,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消失,但那股冰冷的锋芒暂时收敛了一些。他沉默地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衬衣襟,用力按在王大锤的伤口上:“闭嘴!省点力气!按紧了!”他的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王大锤疼得直抽冷气,但也不敢再吼,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带着愤怒和不解瞪着李石头。
李石头不再理会王大锤,再次转向林锋。他蹲下身,动作依旧麻利,但眼神却复杂了许多。他没有再追问那个致命的问题,而是直接伸手,一把撕开了林锋左臂外侧被弹片撕裂、又被鲜血浸透的破烂袖管!
伤口暴露出来!
一道约三指长、深可见肉的豁口狰狞地翻卷着,皮肉边缘被灼热的弹片烫得微微焦黑,嵌在肌肉深处的弹片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的冷光。暗红色的血液正不断从伤口深处渗出,混合着黑色的火药残渣和黄色的泥浆。
李石头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这伤口的狰狞程度,远一般流弹擦伤!他迅检查了一下林锋左大腿外侧的刺刀伤——虽然避开了大动脉,但刺得很深,肌肉撕裂,鲜血同样在缓慢地向外渗透。还有右小腿被破片划开的旧伤,在泥水里浸泡后,边缘已经开始白、肿胀。
更严重的是内伤!刚才日军枪托那凶狠的一击砸在右肋,很可能造成了骨裂甚至内脏损伤!这口呕出的鲜血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伤得很重。”李石头的语气依旧是陈述事实般的冰冷,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再次打开那个脏兮兮的小布包,里面只剩下一点点的黑色粉末(草木灰或某种止血草药灰烬)。他毫不犹豫地将这点仅存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左臂弹片伤口和大腿刺刀伤最深处,试图堵住不断渗血的创面。粉末接触伤口带来的剧烈刺痛,让林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牙关紧咬,出压抑的闷哼。
“忍着!”李石头低喝一声,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飞快地撕扯着林锋身上相对还算完整的破布条,以及自己和王大锤身上能撕下来的布片,将它们紧紧缠绕在左臂和大腿的伤口上,用力勒紧止血。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林锋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军装内衬。
“石头哥…二狗子他…”王大锤看着林锋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绷带,又看了看自己肩上的伤,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担忧和后怕。
“死不了!”李石头粗暴地打断他,但手上处理林锋伤口的动作却并未停下。他撕开林锋右腿旧伤的裤管,看到那肿胀白的伤口,眉头皱得更深。没有清水,没有消毒药品,只有泥浆和血污。他只能再次撕下布条,将旧伤也草草包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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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李石头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林锋脸上。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复杂。震惊、疑惑依旧存在,但还混杂着一种审视下的评估,以及一丝…对这份可怕战斗力和惨重伤势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李石头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林锋身上,“刚才炸机枪那一下,还有跟鬼子拼刺刀那几下…不像庄稼汉,更不像刚摸枪的新兵蛋子。”
他没有再问“你是谁”,但这句话,比直接的质问更锋利!它指向了无法掩盖的核心——那越时代的军事素养和战斗本能!
林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肋下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思维变得迟滞。他必须回答!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咳咳…”他又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虚弱而嘶哑,带着属于“林二狗”的怯懦和痛苦,断断续续地说道:“石…石头哥…我…我也不知道…刚才…刚才看着班长…看着兄弟们要死了…看着鬼子冲上来…我…我脑子就炸了…就…就想着…不能死…要…要杀了他们…炸了那机枪…就…就想着…以前在老家…被…被土匪追着打…跟…跟一个走镖的老拳师…学…学过几天把式…扔石头…打…打鸟…准…刚才…就…就那么扔出去了…跟…跟疯了一样…”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身体因为疼痛和寒冷而不停地颤抖。他将一切归咎于绝境下的爆、潜能的激,以及那点可怜巴巴的“走镖老拳师”的经历。虽然漏洞百出,但在战场上目睹过太多人临死前爆出不可思议力量的李石头和王大锤,这个解释反而带着一种扭曲的真实感。
“走镖的?”李石头鹰隼般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林锋,似乎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伪。王大锤则咧了咧嘴,忍着肩伤接口道:“操…怪不得…你小子…刚才抡枪托砸鬼子手肘那一下…真他娘的狠…跟砸石头似的…原来是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