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妖妃!清君侧!”
叛军的狂吼声如同汹涌的潮水,夹杂着兵刃砍劈宫门的刺耳噪音,一波波冲击着麟德殿内所有人的耳膜与心防。殿门在巨大的撞击下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栓处木屑纷飞,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窗纸被外面隐约的火光映得通红,晃动的光影投射在殿内一张张或惊恐、或绝望、或决绝的脸上,将这片昔日的歌舞升平之地,化作了风雨飘摇的孤岛。
林承宗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口中兀自喃喃着“清君侧”之类的疯话,已然彻底崩溃。几个与他牵连颇深的官员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一些胆小的文官和女眷更是哭声四起,蜷缩在角落,瑟瑟抖。
然而,在这片恐慌蔓延的混乱中,萧彻的身影却如同定海神针,屹立不倒。
他甚至没有再看林承宗一眼,仿佛那已是个死人。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袂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镇定,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哭泣:
“禁军侍卫听令!”
“在!”护卫在御阶周围以及把守殿门的侍卫齐声应诺,声音虽然因紧张而微哑,却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
“收缩防线!以御阶为中心,结圆阵!将宗室亲王、内阁大臣、各国使臣护于阵内!”萧彻语极快,指令清晰,“赵王、英国公、李将军,尔等协助指挥,凡有擅闯阵型、行为可疑者,格杀勿论!”
被点名的几位宗室勋贵和武将立刻挺身而出,他们虽也心惊,但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此刻强自镇定,迅协助侍卫调整阵型,将最重要的宗亲、重臣以及身份敏感的使臣们护在相对安全的中心区域。至于那些惊慌失措、四处乱窜的,此刻也顾不上了。
“高德胜!”
“奴才在!”高德胜虽脸色白,却依旧强撑着站在萧彻身侧。
“带人,将所有灯烛移至殿角,殿内保持昏暗,避免成为弓弩靶子!检查所有窗棂,用桌椅加固!”
“是!”
命令一道道出,有条不紊。原本混乱的大殿,在萧彻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指挥下,竟迅建立起了一个简陋却有效的防御体系。侍卫们背靠背,刀剑向外,结成紧密的圆阵,将核心人物护住。宫人们在高德胜的指挥下,手脚麻利地移动灯烛,搬动桌椅堵住窗户,殿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只有外面叛军的火把光芒透过窗纸缝隙,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
沈清弦被两名影卫和锦书、添香紧紧护在圆阵内侧,距离萧彻只有几步之遥。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紧绷的侧脸线条,看到他额角因急思考和巨大压力而渗出的细密汗珠,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出的、那种与年龄不符的、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沉稳与决断。
他不再是那个陪她逛市井、为她一掷千金的“萧彻”,他是真正执掌生杀、面临绝境亦能睥睨天下的帝王!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麟德殿厚重的朱漆殿门,终于在一阵疯狂的撞击下,轰然洞开!木屑横飞,烟尘弥漫!
“杀!!!”
无数身着混杂铠甲、甚至有些穿着禁军服饰却臂缠白布的叛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嘶吼着从洞开的大门涌入!他们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目标明确——御阶!皇帝!还有……那个被传为“妖妃”的红色身影!
“放箭!”
萧彻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
早已占据殿内制高点的数名侍卫,以及一些反应迅的武将,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手中弓弩对准了涌入的叛军!
“咻咻咻——!”
箭矢破空,带着凄厉的尖啸,瞬间没入冲在最前方的叛军身体!血花迸溅,惨叫声迭起,冲势为之一滞!
“盾牌手上前!长枪兵突刺!”负责临阵指挥的英国公嘶声大吼。
圆阵前方的侍卫立刻举起早已备好的殿内装饰用的包铜木盾(虽不正规,但聊胜于无),后方侍卫则用仪仗用的长戟、长枪从盾牌缝隙中狠狠刺出!一时间,殿门口血肉横飞,双方短兵相接,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麟德殿内,瞬间化作了修罗屠场!
刀剑碰撞声、利刃入肉声、垂死哀嚎声、愤怒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血腥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浓烈得令人作呕。
沈清弦被牢牢护在阵中,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战争的残酷。看着那些刚刚还鲜活的生命,转瞬间变成倒在地上的残破尸体,看着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侍卫的铠甲上、甚至喷溅到近处的柱子和地毯上,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如纸。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这血腥的一切,也看着那个始终屹立在阵前、指挥若定的男人。
萧彻没有后退一步。他甚至从身旁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长剑,剑光闪烁间,精准地格开了一支射向阵型的流矢!他的剑法并不花哨,却简洁、狠辣、有效,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每一次挥剑,都带着决绝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