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年轻却写满了疲惫与某种决然的脸。他的眼睛通红,却并非全因雨水。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红缨,朝着这片被他守护下来的老城区,出了嘶哑却如同惊雷般的呐喊:
“林七夜,送赵空城将军,凯旋!!!”
“凯旋”二字,如同掷地有声的惊雷,炸响在红缨的耳畔,也通过耳麦,清晰地传到了另一端吴湘南的耳中。
轰隆——!
天空很应景地响起一声闷雷,电光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林七夜坚毅的脸庞,照亮了他背上赵空城那苍白且异常安详的脸。
红缨的脸色瞬间煞白,上面写满了难以置信与巨大的悲痛。
哐当一声。
红缨背上那沉重的长盒子从她陡然脱力的肩头滑落,重重砸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最终无力地跪倒在了泥水之中。
她抬起头,雨水和泪水疯狂地混杂在一起,从她脸颊滚落。她张着嘴,却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和剧烈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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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赵空城身上那狰狞的、密密麻麻的可怕伤口。
她看到了林七夜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恸和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重。
“凯旋……”红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如同泣血,“这就是……你的凯旋吗……赵空城……”
她猛地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却压抑不住那最终爆出的、绝望而悲恸的呜咽声,在冰冷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
“那个……”
“能麻烦你,先帮我叫个救护车吗?”林七夜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虽然他也不想打断面前这女人,但是再拖一会老赵就真死了。
林七夜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凯旋!!!”所带来的悲壮与死寂,被他自己这句略显尴尬和急切的请求硬生生打断。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红缨那悲恸的呜咽猛地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抽泣声。
她跪在泥水里,脸上眼泪鼻涕和雨水糊成一团,原本充满绝望和悲伤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懵逼。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悲伤过度出现了幻听。
“你……你刚才说什么?”红缨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但已经掺杂进了十足的惊愕。
林七夜被她看得更加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语加快了几分,说道:“我说,能麻烦你,先帮我叫个救护车吗?要最快的!”
他艰难地侧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背上的赵空城。
“他还有点气儿!虽然很微弱,但是再拖下去,我怕他就真不行了!”
“啊???”
红缨彻底傻了,大脑宕机了好几秒。前一秒她还沉浸在痛失战友的巨大悲伤中,下一秒就被告知人好像还没死透?
这种从地狱瞬间被拉回人间的巨大转折,让她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处理。
但这几个字如同最强的兴奋剂,瞬间激活了她身为守夜人的本能!
“哦!哦哦哦!!救护车!对!救护车!”
她手忙脚乱地从泥水里爬起来,因为太过慌乱甚至差点又滑倒。
她猛地按住耳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几乎是尖叫着喊道:
“吴湘南!!吴湘南你死了吗?!没死就给老娘听着!叫救护车!最快的救护车!老城区三巷口!老赵他可能还活着!重复!赵空城可能还活着!立刻!马上!让医疗队准备最高规格的抢救!快!!!”
她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完指令,然后也不管那边的回应,快的走到林七夜身边,手脚颤抖却又无比小心地去探查赵空城的颈动脉。
当她的指尖确实感受到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跳动时,红缨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但这一次,却是绝处逢生的狂喜!
“你小子……你小子怎么不早说!!”红缨一边忙活,一边带着哭腔埋怨林七夜,但语气里早已没了之前的绝望,只剩下后怕和急切。
林七夜站在原地,看着瞬间从悲痛欲绝切换到高效救援模式的红缨,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倒是想早点说……你也没给我机会啊……”
刚才那副要跟着一起去了的架势,他哪敢打断。
远处,已经能听到救护车尖锐而急促的鸣笛声,正撕破雨幕,飞靠近。
雨还在下,但空气中的悲壮和死寂,已被一片充满希望的急切所取代。
赵空城这“凯旋”
——差点就真的变成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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