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姣拉起叶霜的手,亲亲热热地朝叶惟昭的卧房里头走,叶霜停住了脚,提醒程姣说她们要不去花厅里坐,这里是卧房。
程姣无所谓地摇摇头说,没事,这间房的屋后有一个大露台,透风,坐里头凉快,花厅那边都是山石,反倒没了出风口,坐那里说话不舒服。
叶霜无奈,只能跟着程姣一起走进昨晚自己睡过的那间卧房,两个人在外间的春榻上坐下。
“妹妹喝茶。”程姣给叶霜倒了一杯茶,还邀请叶霜喝茶,就像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此时叶霜心里早已经从重重迷雾中似乎窥得了一隅。
“程姐姐,这宅子……”叶霜顿了顿,“不是叶惟昭的吧?”
程姣听言一愣,笑道,“你这么说,其实也不对。”
叶霜挑眉,看向程姣。
“这宅子,原本是我家太爷爷的。”程姣说,“太爷爷当初镇守太白关,被先帝赐封静安大将军,所以便有了这静安府。两年前惟昭入京做官,四处寻房宅未果,我爹听说了,便提出来把这老宅送给他。”
程姣轻笑,拿手中茶杯盖轻拨杯中的浮茶,“惟昭不好意思收,每年支付五百两给我爹做租金,租下了这处宅子。”
叶霜听言了然,总算得知为啥叶惟昭的宅子不姓李也不姓叶了。虽然五百两银就租这么好一处宅子实在有些便宜,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里也算是叶惟昭的私人空间,程姣如此随意进出这宅子,依旧把这里当他们程家的家,让叶霜心生不满。
“姐姐准备什么时候与叶惟昭成亲?”叶霜毫不忌讳,直接就朝程姣抛出了这灵魂一问。
话音刚落,程姣的脸就通红了,她举起手里的茶杯,佯作无事般试图掩饰脸颊的红晕。但这些动作都是无效的,叶霜把那小女儿的娇态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的那一层寒冰——
变得更硬了……
现在的程姣连耳朵都红透了,她揪着手里的罗帕,非常不好意思地告诉叶霜,说叶惟昭很快就要有一个任务,需要离开京城去一趟关东,程姣爹的意思是等叶惟昭从关东办完差回来后,再谈成亲的事。
叶霜听完程姣的回答,忍不住哑然。
合着精还是程家精,害怕叶惟昭死在外头了,所以亲事要等叶惟昭回来后再谈。
叶霜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打听程姣与叶惟昭的亲事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究竟提亲还是没提亲?因为叶济康远在江宁的,要提亲怎么也得来京城提。
但是现在对叶霜来说这些问题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叶惟昭与程姣如此没有距离的交往本身,就是叶霜不能够接受的。就算一直都是程姣主动的又怎样,过去叶济康不也是“很被动的”就入赘了徐家吗?
叶霜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窗外黑漆漆的后院。
“姐姐是在这里等叶惟昭回么?今天他军营里有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叶霜问,她没有回头,只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她想提醒程姣该走了,天都已经这么黑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彻夜呆在外男的房子里,成何体统!
“我不等他。”程姣急匆匆地辩解,“我是过来照看院子里的那两株牡丹的!那两株魏紫我没有带走,留在这里装点院子,惟昭不懂照顾,所以每隔几日我都会过来看看。”
叶霜回头,想说什么,她靠上身后的妆台,一手摸到的是光溜溜的桌面。
叶霜一愣,想说的话都忘记了,低头看去,只见白天自己放这妆台上妆柩不见了。她又附身拉开一旁的小柜,发现里头空荡荡的,叶霜的衣裙也不见了……
程姣见状立刻走过来拉起叶霜的手,就把她往屋外带。
“妹妹跟我来!”程姣说,“今天下午来的时候,我见这屋里乱糟糟的,下人们也不懂收拾,我就安排他们都把这院子里给收拾了一遍。妹妹的东西我放去了隔壁的杜鹃园,那边向阳,宽敞,可不比这里挤着舒服。”
“……”叶霜无语,跟着程姣走到了距离叶惟昭的上房两道垂花门之外的杜鹃园。这是另一处雅致的院子,正门口就种了一大片火红的杜鹃花。
杜鹃园也同样的灯火通明,程姣带着叶霜走进去的时候就有婢女迎上来给程姣和叶霜见礼。
叶霜见了在心底里暗笑,看来为了安顿好自己,程姣也真是费心了。早间出门之前叶霜曾经在这宅子里转过一下,她记得这间杜鹃园是没有人伺候的,房门也都是锁闭的,现在因为叶霜,程姣还专门往这院子里安排了婢女,又重新铺好了床。
“妹妹你觉得这间院子怎么样?”程姣笑眯眯地看着叶霜,向她投过来询问的眼神。
“……”叶霜沉默,站在那通亮的门廊底下看着程姣,目光沉沉。
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对方存在在这间宅子里究竟意味了什么。
程姣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一如叶霜第一次见她时那般,明媚又热烈。
叶霜扬起嘴角,对程姣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很好,谢谢程姐姐。”
……
程姣坐上马车离开的静安府的时候叶惟昭依旧没有回,程姣的人把叶惟昭院子里的那两株魏紫重新移植好后,程姣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离开之前,程姣还在不放心地问叶惟昭的管家,叶二小姐在杜鹃园睡下了吗?直到管家拍胸脯对程姣表示,自己是亲眼看见丫头们帮叶二小姐吹灭灯,关好门才离开的,叶二小姐是真的在杜鹃园安顿好了。
程姣这才松一口气,满怀踌躇地离开了静安府。
在回奉国公府的路上,程姣的奶娘突然就叫车里的丫头们都出去。
程姣了然,示意伺候的下人们都离开,只留奶娘一个与自己一起坐马车里。
待婢女们都离开,程姣示意奶娘靠坐近一些:
“奶娘你说,无论你打听到了什么,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管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承受得住。”
但见这奶娘面有难色,支吾了半天,直到程姣脸上露出愠色,奶娘才下定决心般对程姣说了一句:
“姣儿啊!不是奶娘我心黑,这个叶二小姐,她留不得!”
……
程姣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荒唐的事。
虽然叶惟昭从来都没有对程姣松过口,但是叶惟昭也从来没有排斥过程家人对他的示好。按理说叶惟昭与程家的关系已经日渐亲近到了这一步,很多东西就可以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达成了。
可叶惟昭偏不这样做,很多东西他自然而然的就偏达不成。其实程家的叔伯们都不急,他们还安慰程姣说男人嘛,很多时候都只是嘴硬,表现他们似乎特能的样子,但是待你真的硬塞进他怀里,他便又不拒绝了。
程姣觉得叔伯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叶惟昭离不开奉国公府,待到真的要跟叶惟昭算这笔账的时候,叶惟昭除了服软,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程姣便也不急了,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叶惟昭拒绝自己的真正原因。直到今天,宛晴突然来到奉国公府,求见程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