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转过这个弯道,就是一片开阔的麦田。
韦忠下令马车夫极速前进,自己则一马当先在最前面开路。
突然,韦忠的马儿发出一阵响亮的哀鸣,马蹄踏上扎马钉,瞬间栽倒在地。几乎就在同时,车队里马儿嘶鸣声四起,几匹马因同时踏上扎马钉撞到了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车队乱作一团。
韦忠飞快从地上弹起,领着卫兵疯狂回撤,想控制住身后拉马车的马。可马儿受了惊,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转眼拉马车的马儿也踏上了扎马钉,倒在路上,马车冲进路边的水沟再也不能动。
韦忠暗道一声不好,一把推开身旁的兵,自己一个人提着刀朝水沟里冲去。
但,人腿怎么可能快得过箭?
耳畔传来嗖嗖嘹响,水沟对面的山坡上火光乍起,更多的黑衣人出现在眼前,他们手持劲弩列阵于前,将韦忠和他的兵死死压制在坡底难以动弹。
马车夫死了,倒在韦忠的面前,脖子上插了一支箭。韦忠躲在路边一块大石头的背后,拿手撑着摇摇欲坠的马车夫给自己当人肉盾牌。
韦忠的额头受了伤,鲜血汩汩直流,迷糊住了他的眼。他胡乱抹一把脸,把自己的眼睛给露出来。
韦忠一把抓住躲在自己身后的一名士兵,大声命令他带人把死马背上的藤甲解下来当盾牌,他们要组织反击。
可对方明显不想纠缠,很快就有人抢先一步来到被困在小溪边的马车旁,爬进去,把马车里头的人给拽了出来。
韦忠急了,不顾天上乱箭飞舞,一个人提着刀就冲了出去。
话说这韦忠也是个狠人,为了跟对方抢马车里的人他也是不要命了。好在有锦衣卫士兵冒死从倒路边的马背上取下了火铳,在火铳的掩护下,韦忠顺利来到了马车旁。
因为马车这边有自己人,山坡上的黑衣人不敢再用箭,开始持刀冲下山坡与山下的锦衣卫们混战在了一起。
与韦忠抢人的黑衣人使燕翅刀,很快韦忠就发现对方的左胸或许受过伤,整条左胳膊都不怎么动。
韦忠暗喜,专门攻那黑衣人的左路。
韦忠用的是直刀,精钢所铸,刀锋过处,骇浪惊风的。为了阻止对方把人带走,韦忠已经顾不得自己了,直来直往,刀刀大开大合,劈扎斩撩、挑点抹缠,一路下来,全是攻势,招招狠准威猛。
黑衣人的手边拽了一个人,左边路子也几乎不能动,面对韦忠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他也只想避其锋芒。虚晃几招后,黑衣人就想带着人跑。
但韦忠肯定不能让对方如愿,他轮圆了手中的刀,以移山倒海之势劈开一条路,直取黑衣人中路。
黑衣人不得不转身提刀格挡,韦忠冷笑,一个移步换位,另一只手直取黑衣人脸上的黑巾,而拿刀的手则毫不迟疑再取黑衣人的左路……
出乎韦忠的预料,黑衣人不假思索地就选择拿他握刀的右手护住他脸上的黑巾,而放任将他本就虚弱的左路暴露在韦忠的刀下。
韦忠不明白黑衣人做出这样选择的意义,没有谁的脸,可以比命更重要。
但是既然对方做出了这样愚蠢的选择,那么韦忠是肯定不会客气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把手里的刀朝黑衣人毫无遮挡的左胸劈去……
因为护过了脸上的黑巾,黑衣人的刀,已经来不及再去护防左胸,左路门户大开。
出乎韦忠的预料,就在韦忠的刀快到的那一瞬间,黑衣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来一把短刀,用他受过伤的左手拿了,沿侧路推向韦忠前进的方向。
韦忠不以为意,他坚信王不过霸将不过李,就像他信奉短刀一定拦不住他的重刀一样,韦忠坚信力量就是王道。所以韦忠手里的刀,去势依旧,没有什么还能阻止韦忠的继续前进。
直到两刀相撞的一瞬间。
黑衣人的短刀卡住了韦忠手中那把精钢大刀的血槽,摩擦出卡卡的生响。
轻巧的短刀,的确拦不住韦忠的大刀,更何况黑衣人的左手,并没有劲。
但黑衣人和他手上的短刀却都似出洞的灵蛇,狡黠又鬼魅。黑衣人身法之灵巧,触处成圆、如浪推波,四两拨千斤。
就在短刀的锋尖滑至大刀血槽的尽头之时,但见黑衣人手中的短刀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滚过韦忠的刀背,不及韦忠看清楚,只觉自己的腕间一沉,似乎遭到某种力坠千钧的重击,手腕间一麻,五指瞬间没了知觉,大刀几欲脱手!
韦忠大惊,拼尽全力定住神息,控制僵硬的五指捉住了刀,眼角的余光发现黑衣人已至身前。
韦忠想,自己终究还是轻敌了,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就在韦忠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的时候,黑衣人却突然离开了。
眼前的寒光已撤,黑衣人带着自马车上掳获的“猎物”瞬间没入黑暗。
韦忠收了刀,站在当地抬起一只手止住身后冲上来的锦衣卫士兵。
他没有再追上去,就在黑衣人的短刀划过韦忠眼前的时候,藉着远处的火光,韦忠看见了对方那柄金铸短刀上刻的一个“奉”字。
那是朝廷佩刀的铸字,韦忠知道,这是遇上自己人了。
……
韦忠把叶霜被人掳走的消息告诉了李世澈与晁子焱,他还告诉李晁二人,掳走叶霜的也是朝廷的人。
“他们用的最新式的□□,而不是常见的弓箭,佩刀上刻有奉天的字样。”韦忠这样说。
李世澈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在叶霜这里,遇见任何奇怪的事,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子炎觉得抢走叶霜的那个黑衣人会是谁?”李世澈最爱拨弄他的那两只玉核桃,和田玉核桃的表面已经被他盘出了莹润的一层包浆。
站在一旁的晁子焱想了想,回答李世澈,“如果下官说他是叶惟昭,不知大人会不会不相信。”
李世澈没有说话,但他眼底突然放大的光亮和那嘴角扬起的线条分明就在告诉晁子焱,他觉得这个设定很有趣。
“下官以为晁大人说得有道理。”韦忠说,“李大人您还记得吗?叶惟昭也是左胸受了伤,修养了大半年,前阵子才回的军营。”
“虽说别的人也都可能会左胸受伤,但通过此次夜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受过非常严格训练的一群人,无论是从计划组织还是每一个士兵在行动中的执行力来看,他们都不是普通山匪或哪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丁。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黑衣人惧怕露面甚至超过了丢命,他宁愿耗费他受伤的左臂于火中取栗,也不愿意把脸给我看,大人您说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李世澈哈哈大笑起来,他告诉韦忠,自己没有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