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来到仇辉身边坐下,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猛灌酒,忍不住伸手夺下了仇辉手中的酒壶。
“别喝了。”朱弦说。
可是没用,举杯子和倒酒的手压根就不会停。
朱弦知道,仇辉生气了。
这是朱弦第一次见他生气,在她印象里,仇辉在朱弦面前的脾气一直都挺好,就算到了生气的边缘,他也总是能够立马自行情绪调整成功。
朱弦执拗地把自己的手捂上仇辉的酒杯,又被仇辉一把给推开。
“你就这么讨厌我?”朱弦沉声问。
“没有!”仇辉面无表情地摇头,脖颈一扬,再度灌进喉咙一大口酒:
“我在讨厌我自己。”
“你……”朱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对仇辉解释,直接从桌边拿起另一只酒杯,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大杯,“咕咚”一口,全部喝下肚。
仇辉只虚虚扫了一眼朱弦手上的那只酒杯,便又低头继续给自己满一杯。
见仇辉满一杯,朱弦自然不会示弱,紧步跟上,再给自己满上一杯……
两个人就这样一句话不说,你一杯我一杯的干了好几轮。
终于,还是仇辉首先坚持不下去了,他抬手一把夺过朱弦手中那只酒壶,就甩去了一边。
“别喝了。”仇辉冷冷地说,“我也不喝了。”
朱弦挑眉,看向仇辉,“真不喝了?”
仇辉不说话,闭着眼睛后牙槽紧咬。
“没关系的,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喝……”
“你赢了好吗?我说你赢了,我比不过你,无论你干了什么,最终都一定还是你获胜。”不等朱弦说完,仇辉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咱们两个都快别喝了!”他无力地靠上身后的椅靠背,拿手捂住自己的脸,再度沉默。
嘴角几不可察地划过一丝笑,朱弦定了定神,问他,“真的不喝了?这可是你自己心里想的,我没有让你不喝的意思。”
仇辉语迟,无奈地摇头,“是的,是我自己不想喝了。”
“那好!我们就说正事吧!今天晚上我回来,就只想对你说一句话。这一句话,你务必要听我的。”朱弦望着仇辉,神情郑重。
仇辉依旧拿手捂着脸,既不看朱弦,也拒绝回应。
“夫君离开这里吧,你去北方,再也不要回来。我爹在沧州有一片山庄,前几日回家,我跟我爹把山庄的地契给讨了过来,写上了你的名字。你带着,去沧州安家吧。”
说完,朱弦伸手从怀里摸出来几张纸,展开来,送到仇辉的面前。
听见这话,仇辉终于放下了阻绝自己与朱弦沟通的那一双手。他低头,看见面前那几张纸上大大的契字,盖着鲜红色的官印。一块陌生的地名正与仇辉的名字一起,并列在那几张纸的纸面上。
“你带上这个,今晚就走。”说完,朱弦又把手上的包袱塞进仇辉的手里,语气恳切。
仇辉听着朱弦的话有些迟疑,似乎依然没有从刚才的激愤中解脱出来。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我给你准备好了田和地,今天晚上你就走!”听不到仇辉的回应,朱弦伸出手来狠狠地摇他的肩。
过了老半天,仇辉的才终于把自己的视线从那几张纸上,挪到了朱弦的脸上,他很勉强地点了点头:
“……好。”
仇辉的承诺来得如此易如反掌,超出了朱弦的预期。
朱弦笑逐颜开,站起身来催促仇辉:“那好,你现在就走吧……”
说着她用力推着仇辉的背想把他给推出去,却见仇辉回身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不急。”仇辉说。
朱弦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要着急,我的确要走,但是……你也得跟我一起走。”
朱弦一愣,正想问他什么意思?却见仇辉搂住朱弦的那只手,猛一把用力。不等朱弦回过神来,便已经双脚离地——
仇辉带着朱弦一跃攀上了窗棂,飞身上了房顶。
冲上房顶的那一刹那,耳畔传来嗖嗖箭矢飞过的风声。有一些射进了身后的树林,折断了枝桠,有一些力道不够,直接射碎了瓦片,落在了房顶上,跟在朱弦的脚边,噼里啪啦响了一路。
朱弦吓坏了,用尽吃奶的力气吊紧仇辉的脖子,张嘴尖叫。
仇辉快被勒断气了,费了好大的阵仗才把自己的脖子从朱弦的“魔爪”底下解脱出来。
他张开大氅,把朱弦紧紧护在怀里,矫健的身姿像灵猴,左躲右闪,只一个眨眼便没入鳞次栉比的高楼琼顶之间,再也看不见。
……
也不知这般天旋地转,腾挪跌宕了有多久,终于,天和地又重新恢复了它们本来的位置。
朱弦从仇辉的怀里站起了身,看见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灯火辉煌的闹市中。
“现在没事了,跟我走吧。”仇辉长吁一口气,给朱弦撇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