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十九:天三学普渡衆生。
元夕是?被冷醒的。
不是?沙漠夜风的凉,是?浸透骨髓的冰。
像是?有冰冷的液体漫过脚踝,顺着小腿往上爬,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
她?猛地睁开?眼,却没看到?熟悉的沙地与椰林,只见?到?昏暗的军帐顶,粗麻布的纹路里还?沾着未洗干净的血污。
“阿夕,闭上眼睛。”
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元夕僵硬地转头,看到?帐角坐着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女人长?发松散地挽着,手里捏着一根断裂的琴弦,琴弦上还?滴着鲜红的血。
一段陌生的记忆涌上脑海,她?知道,那?是?她?的母亲。
是?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的,用琴弦割断自己喉咙的女人。
这一次,梦境格外清晰。
她?看到?母亲的手指在琴弦上摩挲,指甲缝里还?嵌着军营里劣质酒的酒渍。
她?看到?母亲眼底的决绝,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这“军妓”身份的彻底厌弃。
下一秒,琴弦划过白皙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元夕的衣襟上,滚烫又迅速冷却,像极了母亲短暂又悲凉的一生。
“不要……”
元夕想伸手阻止,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液漫过母亲的裙摆,漫过自己的脚背,最後将整个军帐都染成暗红。
就在她?被血腥味呛得快要窒息时,一道白光突然劈开?帐顶,一个身影逆光走来。
是?个白发白眸的人,周身裹着素白的衣袍,发梢还?沾着外面的雪粒。
那?人弯腰,伸手将元夕从血泊里抱了出来,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娃娃。
元夕趴在那?人怀里,闻到?淡淡的冷香,像尔玛河畔的水仙,又像雪後的松枝。
“以?後,我就是?你的师傅。”白发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要跟着我学?。”
小小的元夕缩在对方?怀里,手指紧紧攥着那?人的衣袍,声音带着哭腔:“学?什麽?”
白发人低头,白眸里映着元夕满是?泪痕的脸,一字一句道:“学?普度衆生。”
话音落下,梦境骤然破碎。
元夕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後背的衣料。
可这场梦,和以?往的碎片都不同。
母亲的脸丶断裂的琴弦丶白发人的白眸,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尤其是?那?句“学?普度衆生”,像刻在了识海里,与苍瞳昨夜说的“银月部族被灭”“我护你一世”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前世?
那?个白发白眸的人,是?她?的前世师傅?
可那?双白眸,又和苍瞳摘下面具时的眼洞旁的肤色隐隐相似,让她?忍不住怀疑:难道苍瞳的前世,就是?这个师傅?
可若是?师徒,苍瞳昨夜为何只字未提?
她?只说元夕前世救过她?,却没说过两人还?有师徒之谊。
是?忘了,还?是?故意隐瞒?
元夕擡手,摸了摸贴身的护神佩,玉佩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定了些。
她?转头看向身旁,苍瞳正?靠在阿布的背上假寐,银白发丝散落在肩颈,面具下的呼吸均匀。
阿布则懒洋洋地甩着尾巴,小金还?缩在阿布的毛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一切都和昨夜一样,可元夕的心里,却多了一层更深的疑虑。
苍瞳说的千年羁绊,到?底藏了多少未说出口的过往?
梦里的“普度衆生”,又和苍瞳如今的“守护”有什麽关联?
“醒了?”苍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苍茫的白瞳对准元夕,“脸色怎麽这麽差?做噩梦了?”
元夕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苍瞳的视线,伸手拂去肩上的沙粒:“没什麽,只是?梦到?些零碎的事。”
她?没说梦境的细节,不是?故意隐瞒,是?还?没理清头绪。
若是?苍瞳真的隐瞒了师徒过往,此刻戳破,只会让两人之间多一层隔阂;可若是?她?想多了,又怕显得自己多疑。
苍瞳没追问,只是?擡手帮她?拂去肩上的沙粒,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琉璃:“蛮蛮传讯说,冰魄花在毕方?一族的旧地附近,我们往西北走,顺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杜若和将离。”
先前从秘境撤离的时候,她?们分散了。
此刻清理了妖魔,元夕灵力大涨,境界突破,正?好可以?去寻她?们,进行下一步计划。
元夕擡眸,正好对上苍瞳的面具。
她?忽然想问“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