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一个以攀附阉党闻名的官员,跨出班列,声音洪亮中带着刻意的悲愤,响彻大殿:
“臣!有本啓奏!前镇北大将军洛擎川……哦不,叛军遗女,洛云烬,勾结北狄,图谋不轨,罪证确凿!”
闻言,皇帝身侧的曹焱眼珠微转,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哦?罪证何在?”曹焱的声音慢条斯理。
他的视线正前方,站着的是现大将军——洛明瑾。
二人虽相对,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好似故意躲避一般。
吏部侍郎仿佛得了圣旨,精神一振,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高高举起:
“此乃北狄狼主亲笔密信!信中言明,洛云烬于鹰愁涧劫掠我大梁岁贡车队,实乃与北狄演的一场双簧!劫走之物,正是她与北狄勾结的信物!实为颠覆我大梁江山!此等逆贼,当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他展开卷轴,上面果然盖着北狄狼主的大印,言辞凿凿,将一场精心策划的劫掠,污蔑成通敌的铁证!
朝堂之上,阉党一系官员更是纷纷出列附和,要求出兵严惩。
见状,秉笔太监冯恩依旧沉默,只是缓缓擡起了头。
他没有冲动,只是将手按在了腰间那封密信之上。
时机未到。
就在群情汹汹之际——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突兀地从大殿侧後方传来。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侧门处,一道清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影,正扶着冰冷的朱红门框,艰难地支撑着身体。
正是那刚被寻回的三皇子,萧雪臣。
他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寒酸的月白常服,宽大的衣袍更衬得他身形伶仃单薄。
脸色苍白如雪,几乎不见一丝血色,因剧烈的咳嗽,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病态潮红。
阳光从他身後斜斜照入,勾勒出他过于清癯的轮廓,他看起来虚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当他缓缓擡起眼帘,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喧嚣的朝堂时,一股威压,竟让殿内为之一静。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高举“罪证”丶一脸义愤填膺的吏部侍郎身上。
“侍郎……”萧雪臣的声音沙哑丶微弱,却带着一种严厉的清冷,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你说……勾结北狄……证据……便是这封北狄狼主的……亲笔信?”
吏部侍郎心头一悸,但想到背後有九千岁曹焱撑腰,立刻挺直腰板:“回禀殿下,正是!此乃铁证!”
雪臣微微颔首,动作轻缓得如同怕惊扰了空气。
他目光转向曹焱,艰难地丶却无比清晰地开口:“父皇……儿臣……亦有……一物……欲献于……御前……或可……为云……辩诬……”
曹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萧雪臣像是耗尽了说话的力气,猛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胸腔里翻涌的血腥气,然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却强行稳住。
紧接着,他竟从自己那宽大的的袖袍之中,抽出了一张——弓!
那是一张制作极其精良的紫杉木反曲弓,线条流畅,弓身打磨得光滑温润,在殿内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弓弦紧绷,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同时抽出的,还有一支箭!
“殿下!不可!”有忠于皇子的老臣惊骇出声。
但已经晚了!
萧雪臣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搭箭丶开弓!
那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後一丝血色,额角青筋暴起,手臂因巨大的拉力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