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则扶在腰间那柄跟随她出生入死的佩剑剑柄上,姿态放松。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激动,没有感伤,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无。
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
那双疲惫的眼睛,清晰地倒映着丹陛之上,那道即将触摸到人间至尊权柄的身影。
她看着他停下脚步,看着他仰望宫墙外的天空。
两人之间隔着匍匐的百官,隔着冰冷的仪仗,隔着无形的丶已然注定的鸿沟。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的交汇,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的空气中流淌丶碰撞丶最终归于沉寂。
萧雪臣缓缓收回望向宫外的目光,终于转过身,面向丹陛之下。
他清越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朔风的呜咽,传入每一个跪伏者的耳中:
“朕,萧雪臣,承天命,顺民心,于此登临帝位。”
“然,”
他的话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下方,在那玄甲身影的方向似乎有极其短暂的凝滞,随即移开。
“国运维艰,百废待兴。旧朝积弊,非破无以立新。曹焱阉党虽除,馀毒未清;北狄虽败,狼心不死。值此鼎革之际,当以‘烬’为号。”
“烬”字出口的刹那,跪伏的百官中,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无数颗低垂的头颅愕然擡起,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改国号?!
登基大典之上,新帝亲口改国号?!
而且是这样一个带着不祥与毁灭意味的“烬”字?!
这简直是亘古未有的惊世骇俗之举!
就连御座旁捧着玉玺的老太监,手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金盘中的玉玺险些滑落。
萧雪臣对下方的骚动置若罔闻。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他继续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烬’,非为终结,乃为新生。焚尽腐朽,涤荡污浊,馀烬之中,方有涅盘之机。自今日起,更国号为‘烬’!”
轰——!
短暂的死寂之後,是彻底爆发的哗然!
礼部尚书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麽“祖制不可违”丶“于礼不合”,但擡头触及新帝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一些老臣更是摇摇欲坠,几乎要当场昏厥。
萧雪臣的目光,却已越过了所有混乱,再次落向那金柱的阴影。
洛云烬依旧站在那里,扶剑而立。
当“烬”字从他口中清晰吐出时,她那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有什麽东西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惊讶,仿佛早已料到。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了然,和一丝深藏眼底的疲惫。
“你,还是来了。”
萧雪臣的唇角,在她眼底涟漪平复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像是冰层下悄然绽放的一线微光,转瞬即逝。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
缓缓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那象征最高权力的玉玺。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右手探入玄色袍服的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麻雀标本。
是用上等的材料浸泡硬化,完全保留了鸟类原本形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