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告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用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拍向谢念的脊背。
口中的酸苦气息还在不断蔓延,谢告禅却无察无觉,只是一瞬不眨地看着面前之人,语气放轻:“念念……和皇兄说,有没有好些?”
谢念还在喘息,只是不像刚才那么剧烈,他脱力似的靠在谢告禅身上,指尖还无力地拽住谢告禅衣角:“皇兄……皇兄……”
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
谢告禅将人抱到床上,久违耐心地一遍遍回答:“皇兄在。”
谢念无声啜泣起来。
他喉口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流音,几乎听不到,眼尾发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太子哥哥……”
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他心口狠揪了下,谢告禅半坐在床榻边缘,伸手替谢念擦去眼角的泪:“嗯。我在。”
谢念反倒哭得更凶:“我以为刚才自己要死了……”
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头顶时,谢念真真切切感到了害怕。他甚至感觉有什么正在逐渐脱离他的身体,在即将要飘出去的那一刻,被半颗药丸重新送了回来。
“不会。”谢告禅长叹一声,一点点擦掉谢念的泪水,“有皇兄在,你怕什么?”
谢念抽了抽鼻子,刚要回答,脑海中电光石火,突然想起了什么。
半颗药丸。
……剩下半颗在哪里?
谢念:“……”
有时候记性太好也不是好事。
他一下子从刚才被死亡笼罩的恐惧情绪中抽离出来,有点尴尬地坐在床榻上,眼睛半垂,不说话了。
谢告禅盯着面前眼睫被打湿的谢念,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又怎么了?”
“……没怎么,”谢念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感觉有点丢脸。”
谢告禅定定注视谢念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笑声很轻,却清清楚楚传到耳朵里。谢念脸上臊得慌,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谢告禅,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墙壁,试图转移话题。
“皇兄今日怎么回来了?”
见谢念已经逐渐恢复平静,谢告禅站起身,重新走到屏风后:“有事要处理。”
谢念耳朵一动,听见谢告禅的声音越来越远。
于是他转过身,发现谢告禅已经躺在屏风后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窗外的雷雨声渐渐平息下去,谢念目光落在谢告禅身上,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白天尚非玄对他说的那句话。
“那人心里必定有鬼。”
“尚存良知,没有踏过雷池……”
“选择很多……全看自身……”
谢念忽然开口:“皇兄。”
“嗯?”谢告禅睁眼,和谢念对上视线。
“我不敢一个人睡。”谢念看着他,长睫微湿,显得雾蒙蒙的。
谢告禅沉默了下。
“皇兄能不能和我一起?”
他声音里丝毫没有别扭,含羞,亦或者是别的意味,显得相当坦荡。
谢念定定注视着谢告禅,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如果同一个问题问两次,会不会有不同的答案?
在种种已经列好的可能性中,谢告禅是否处于这些可能之外?
他想要知道答案。
厢房内安静了许久。随着时间一点点被拉长,谢念心里忽然没了底,他有些慌乱地找补起来:“皇兄先歇息吧,我……”
没等他说完,谢告禅率先起身,走向他的位置。
不知为何,谢念比刚才更慌张了些,他呼吸停止片刻,总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起来。
谢告禅走到床榻跟前,微微俯下身,拉近和谢念之间的距离。
距离太近,熟悉的雪松冷冽气息再次将他笼罩。
“睡不着?”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谢念却莫名紧张起来,张了张嘴,不知将刚才开口询问的勇气扔到哪儿去了,半晌只点了点头。
谢告禅拉过旁边的被褥,将边缘向下折了两次。他做这事儿显得很熟练,修长手指分外显眼,谢念一眨不眨地看着,心想自己以前怎么从未注意过。
将被褥折短一点后,谢告禅便把被褥拉到了谢念身前,拉到胸口以下的位置,防止谢念半夜因为喘不上气而偷偷踹掉被褥。
随后他掖好被角,确保连一点寒风都钻不进去后,才起身,拉开和谢念之间的距离。
被褥上沾染了谢告禅身上的熏香,有助眠安神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