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玄色手套映入眼帘,谢念脑中轰鸣一片,下意识松开了手。
哐当。
匕首落地,后院倏然变得死寂。
谢念盯着地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他浑身僵硬如同雕塑,每个关节都像是生锈的齿轮,一动也不能动了。
谢告禅扫了谢念一眼,顺手拿过翁子实递来的手帕,不急不缓将手上的鲜血擦净。
谢念刺下去的力道极大,连带着谢告禅原先的玄色手套也被割破,伤口极深,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骨头。
谢告禅神色毫无变化,他看向脸色煞白的谢天驰,语气不咸不淡:“大哥。”
谢天驰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个弟弟。
他心脏还在因刚才死亡的接近而狂跳,见到谢告禅后更是有种自己被做局的感觉,过了许久,才勉强回答道:“……二弟,许久不见。”
翁子实适时开口:“大皇子,按理来说,您应该叫他太子殿下了。”
谢天驰渐渐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朝着谢告禅露出一以贯之的笑容:“抱歉,常年不知外界变化,一时间没改过口来。”
他从善如流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谢告禅微微挑眉:“大哥既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为何还会与苏文清有纠缠?”
谢天驰脸上笑意僵硬一瞬。
“……你怎么知道?是谢念告诉你的?”
即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谢念也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待在原处,盯着地砖,眼神焦点已经不知道跑在哪里了。
谢告禅语气平静:“既然你不想让我知晓,谢念自然也不想。”
谢天驰勉强扯起嘴角。
“我只是没想到,”谢告禅停顿了下,眼神掠过还呆站在原地的谢念,“几年没见,他胆子能大成这样。”
谢念条件反射似的瑟缩了下,思绪逐渐回笼,一种巨大的恐惧立即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几乎要将他吞没其中。
好冷。
谢告禅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
他一直小心翼翼想要隐藏的秘密,就这么被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了吗?
谢念颤抖着深吸了口气,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溺水的那天。
喘不上气,更不敢开口,害怕自己只要张口,就会被死亡拉向水底。
谢天驰沉默了下,同样摸不准谢告禅在这里等了多久,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太子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谢告禅收回目光,俯视面前坐在轮椅上的人。
和记忆中高大的,永远站在台阶之上俯瞰众人的太子不同,现在的谢天驰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裸露在外的四肢都像是萎缩了一般,脸色憔悴,只剩下眼睛没变。
甚至比起以往的平和来说,还多了点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观察了有一会儿,谢告禅才淡淡开口:“倘若一开始你找的是我,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可你……”
“但你把谢念卷进来了。”谢告禅打断他,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
他微微俯下身,和谢天驰四目相对。
“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他卷进上一辈的恩怨中。”
谢天驰闭了闭眼。
“谢念并非谢氏一族,凭什么替我们承担因果?”
谢告禅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如同久悬在谢念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在此刻降下,宣判死刑。
谢念脑中轰鸣一声,忽而什么都听不到了。
“苏文清一案还未盖棺定论,”谢告禅直起身,眼神冷淡,“不论你们有何苦衷,我都可以将事件原原本本,昭告在世人眼前。”
“你疯了!”谢天驰急了,甚至想抓着轮椅扶手站起来,“把这件事捅出去,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谢告禅神色毫无变化:“是又如何?”
谢天驰连嘴皮子都开始哆嗦,指着谢告禅颤颤巍巍道:“你真是,你真是……”
谢告禅没再看他,转身朝着翁子实道:“把他带回去。”
翁子实一拱手:“是。”
谢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厢房内的了。
自从谢告禅出现在院中后,他思绪变得混混沌沌起来,所有事物在眼前都仿佛被蒙上一层纱,看不清,也无法靠近。
直至坐回床榻前,他才勉强找回一点实感。
厢房内安静得可怕,木门并未合上,如银月色洒下,谢念却丧失了逃出去的勇气。
过了很久,他才恍惚间听见谢告禅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