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渗入的稀薄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穆琯玉靠在窗边的圈椅里,身体深陷其中,一只手肘支在扶手上,指尖用力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波涌上,不仅来自身体,更来自灵魂深处。
好想浅浅。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窜起,如同在漆黑海面上突然亮起的灯塔。
想她总是带着暖意的拥抱,想她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涤荡一切阴霾的眼睛,想她不管不顾护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那是光。
是她在这片自己亲手参与构筑的黑暗泥沼中,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真实而温暖的光。
这种渴望如此强烈,几乎让她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
抛下凌安城这一切,抛下这两个被她引入歧途、彼此折磨也折磨着她的兄弟,立刻、马上,去到姚浅凝身边。
仿佛只有在那片光里,她才能重新呼吸,才能找回一点点……属于“穆琯玉”本身的温度,而不是那个永远在算计、在引导、在背负的“宿主”或“导师”。
这种软弱的念头让她心惊,却又无法遏制。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汹涌的思念和疲惫淹没时。
“叩、叩。”
两声轻响,一重一轻,带着特定的节奏,敲在了暖阁的窗户上。
这声音瞬间刺破了穆琯玉沉溺的思绪。
她眼中所有的迷茫和脆弱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锐利的清醒。
寒无咎。
他回来了。
这意味着……他完成了她交付的任务。
她几乎是瞬间起身,几步走到窗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支摘窗。
寒无咎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夜行衣,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接触到穆琯玉的瞬间,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到了她脸上尚未完全敛去的倦色,看到了她比平日更苍白的脸色,以及眼底那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波动。
但他什么也没问。
只是用他那特有的、毫无起伏的声线,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他要见你。”
穆琯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就在等这一刻。
她手撑窗台,目光灼灼地盯着寒无咎,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决断。
“带我过去。”
“现在。”
寒无咎不再多言,侧身让开空间,穆琯玉利落地翻出窗外。
她在她身前蹲下,将她稳稳背起,下一瞬,身影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夜风在耳边呼啸,掠过勤王府高耸的院墙、寂静的街巷、以及沉睡的屋舍。
寒无咎的轻功极佳,起落间几乎不闻声息,只有衣袂破风的细微声响。
穆琯玉甚至无暇去思考萧景澄现她不见后会如何,也无心去理会萧景瑭可能带来的后续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