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琮便半跪在她的箱笼前,帮她将冬衣往里装。
一件件取出来,便更舍不得了。
这件天水碧的,颜色清淡,平日她若与云绯出行,便可以穿。
这件水红色的,还有那件海棠色的,娇艳些,以后她嫁了自己,便免不了要多参加一些宴会了,这衣裳颜色正好。
还有那件白色的,是因为新春固定有一场礼佛,原本萧琮打算带她去,如今看来,她约莫要跟林老夫人一道去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都帮她置办好,届时,她便直接上身。
楚泠坐在榻上,看着萧琮的动作。
萧琮没让她动手,她也乐得清闲,理直气壮地看萧琮忙活。
过了半晌,她开口问:“京城冬天,雪会下的很大吗?”
“会很大。”萧琮回答,“水天一色,禽鸟俱绝。”
楚泠想象那画面,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
她还从未见过那样大的雪。
“那应当有一件红色的大氅。”楚泠道,“在雪中,必定非常显眼,一定好看极了。”
她素日不太穿这种鲜艳的颜色,便理所应当地以为,萧琮应当并未做。
也无事,待她回了林府,自己找人做就是了。
“谁说没有。”萧琮正在捡的箱子内正好还剩最后一件大氅。他笑着示意楚泠去看。
便见一件梅红色的大氅,安安静静地躺在里头。
楚泠也笑了。
三日后,楚泠在萧琮的陪同下,离开太傅府。
她带了数个箱笼,由仆人仔仔细细地抬着,一样样搬上外头的马车。
倒是满载而归。
从正院屋子出来,便看见院中落了几只滚滚的棕色麻雀,正在地面上寻找食物,一蹦一跳的。
而旁边,便还有仆人正洒扫。人与鸟相隔距离很近,却像互不干涉一般,很是和谐。
当时来太傅府,便见里面气氛沉闷压抑,与如今浑然不同。
正院有秋千,有圆形的石桌,有她亲自种下的花草,不是名贵品种,但很好养活。
更重要的是,原先在太傅府低头疾行,谨小慎微的婢子和护卫们,如今个个脸上神情松弛,带着笑意。
“萧琮,你记得吗,之前你说,如果我觉得正院沉闷,可以自己改一改,添置些东西。”楚泠环顾四周,开口。
“你看看,你现在满意吗?”她笑望他。
“……满意。”
不仅是正院,还有卧房,书房,因为她的存在,都添上了不少布置摆件,按照她的心意,选些姑娘们喜欢的颜色和形制,这才让萧琮逐渐有了家的感觉。
他便越愈发不舍了。
他带她上了马车,忍不住在她耳边开口:
“在老夫人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弥补下我的形象,嗯?”
这半年,他做的混账事不少,是真的担心林老夫人一接回楚泠,便反口不愿意她嫁他了。
就算不提旁的,单就他把人家孙女强行关在府中,无名无分,就够让林家不待见他一辈子。
若是寻常,萧琮总要留下一二把柄为自己所用,但这次他没有。
他将所有的选择,都给了楚泠和林家。
萧琮也是真的惶恐,仿佛等着审判。
“不知道林老夫人心中,我是个怎样的人。”他开口,声音低低的,“约莫,不是个很好的人,可能是跋扈权臣吧。她担心孙女嫁我会受委屈,我自能理解。”
“可是阿泠。”他的手掌包住了她的手,“也多为我,说说话吧。”-
既是送楚泠回府,又担心林老夫人对自己的意见更大,萧琮并未和楚泠坐同一辆马车。
他同楚泠叮嘱完,便去了旁边的马车上。
外头刮起风,茉药担心她冷,从屋子里匆匆跑出来,又捧给她一只手炉。
手炉里放着温热的水,外头的云锦软绵。
楚泠多少有些紧张,一路上都在抠那只手炉套子。
待到了林府,萧琮掀开她的轿帘,神情温柔:“到家了。”
林府的大婢女赶忙过来扶她,小心翼翼地看她下了车。
费允案已尘埃落定,皇上下诏书还了林家清白。多年的沉郁一扫而空,每人面上都喜气洋洋。
这些时日,已有不少宾客登门拜访。无外乎知晓,林家起复,朝堂的格局更会为之一新。
一位衣着端庄的妇人嘴上称赞不绝:“果然是老夫人的亲孙女,瞧瞧这通身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