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富春面上十分恳切:“想必黛将军也知晓此次太子一案……”
他刚说这么一句,黛谐贤便面色大变,当即坐立不安起来,欲言又止,可宣富春没有给他说话的余地:“当然,这等大案黛将军不想蹚浑水也是情理之中,我也并不欲为难黛兄。”
不等黛谐贤松口气,他叹道:“只是太子东宫有位僚属是我故人之子,他随太子出宫逃亡,数日没有消息,也不知现下如何,他母亲实在是担心他。”
黛谐贤犹豫着道:“可我也帮不上忙,此事都由五殿下做主。”
宣富春道:“不需黛将军将他带回,只需劳烦黛将军跑一趟确定他的安危即可,当然,若是方便,黛将军能帮忙带件东西就再好不过了。”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情真意切道:“他家中老母日夜忧心他,这是他老母为他准备的香囊,是他常用的,他老母说他晚间入睡困难,此香囊可助他安睡。”
听着确实不是难事,黛谐贤当即放松下来,五殿下是他名义上的外孙,平日里待他甚为客气亲近,只是帮着带点东西,他瞄了一眼堂上的黄金,有些心动。
见状,宣富春推了一把:“听闻黛大人府中有几位孙辈到了成家年纪,正在寻人,我作为长辈,这些事帮不上忙,不过聘礼嫁妆我倒是能出些力。”
见黛谐贤更显意动,宣富春眼中笑意加深,承诺道:“但凡是他们看上的,尽管去宣家商行取,就是宣家商行没有的,我也能为他们寻来。”
他这话实实在在挠到了黛谐贤的痒处,黛谐贤家中儿孙不少,子孙繁茂,他又是个爱护家人的,自然想为家中子孙谋个好的未来。
黛家地方豪族出身,严格说来并不能归到贵族阶级,说起亲来难免会有些掣肘,毕竟大梁朝门第壁垒森严,不同门第之间甚至无法通婚。
若是硬要结亲,高门那方是会招人看不起的。
黛家有黛贵妃与雁萧关做底气,勉强摸得上高门的门槛,可若要同高门结亲仍有些难,若有丰厚的嫁妆聘礼就不同了,不说天都高门任选,却也勉强能敲开一些贵族的院门。
而宣富春所求不是什么大事,于雁萧关应不会有妨害,黛谐贤思忖再三,到底还是同意了。
送走宣富春,他立即便往神武营赶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神武营中,他身后跟着的宣家护卫才给宣富春回了消息。
宣富春眉眼睛的阴霾尽散,他满意地让人退下,回头就进了宣毕渊的书房。
宣毕渊正坐在书案后,见他进来,头也不抬问:“处理好了?”
在他对面,宣愿恩面上少有的笼着丝不安,跟着看了过去。
“自然。”宣富春笑了起来,他轻蔑道,“黛谐贤同宫里那位黛贵妃不愧是一脉相承,一样没有脑子,这么多年也只担着个中领军将军的名头,腹内空空,到底只是地方豪强出身,没什么眼界。”
宣毕渊笔下不停:“倒是没想到我们都看走了眼,五殿下倒是个好的,这么看来,保住太子倒对我们更为有利。”
宣愿恩也道:“等此事了了,倒是可以引太子与五殿下鹬蚌相争。”
第65章
说到朝事,宣富春就不说话了,气定神闲地拿起一杯茶饮了起来,只是,他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就传来了喧哗声,管家脚步急切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神武营的将军带兵闯进了内院。”
宣毕渊手中笔顿在半空,宣愿恩也惊地站了起来,不等他们反应,轰轰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屋外。
神武军涌了进来,不多时便站了满院。
黛谐贤蔫头耷脑地被神武营的士兵挟着走到了最前,宣富春失手打翻手中茶盏,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以及他脚边的那箱眼熟的……黄金。
游骥的视线在三人面上晃了一圈,掏出一个空瘪的香囊,冷声道:“预谋杀害官太子谋逆一案的关键证人,证据确凿,宣富春,随我们走一趟吧。”
没想到雁萧关真能不管不顾黛谐贤,毕竟那香囊可是黛谐贤亲手送去的,不提谋杀证人黛谐贤所起的作用,就凭贪污受贿,黛谐贤就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雁萧关居然心狠手辣至此。
宣富春面上镇定不在,不由自主地看向宣毕渊。
宣毕渊看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宣富春稍稍放下了提起的心,依照他们先前的谋划,此事若是成了,自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其后两种可能他们也有应对。
林昆不死,有他老母在手中,林昆不敢多言,林昆死了,宣富春不过只是帮林昆老母送了点东西,至于林昆为何收到东西就死了,他推脱不知便是。
或许是林昆自知逃无可逃,畏罪自尽也不一定呢。
贿赂当朝朝臣对宣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大罪,到时只要使些银子,免了刑罚即可,不论怎么设想,他都能全身而退。
而且看那空空的香囊,想必林昆已经自尽,只要宣家从太子谋逆一案中脱身,他绝不会有事。
他放心得太早了。
雁萧关走上前,眼神阴戾,他的手中抛接着一样东西——正是他从元三公子手中拿到的玉章。
看清玉章,宣愿恩浑身一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
去抓元三郎的是宣家死士,一直隐在暗处,能让他们行动的唯有他与宣毕渊的信物,就算不慎被抓,也会当即自尽?更何况元三郎不过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宣家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死侍绝不可能失手。
可雁萧关手中的分明是他秘密送至死侍手中的玉章!
雁萧关平静看着屋内神色不定的人,淡淡道:“宣大人,你也随我们走一趟吧。”
这下,就连一直维持冷静的宣毕渊也面色大变。
无论宣愿恩此时如何震惊疑惑,神武营的士兵没给他喘息之机,直接就将他与宣富春押去一旁。
雁萧关垂眸看了看手中玉章,含笑道:“宣大人,非是我想下宣家脸面,只是陛下将太子一案交由我,重任在身,我也不能让陛下失望啊。”
雁萧关话说的客气,可眼中的冷厉却让他看起来满身杀气。
宣毕渊浸淫官场数十年,第一次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雁萧关尙不及弱冠,虽只是片刻,他的脸色也立即沉了下来。
雁萧关却不再多说,转身带着人离开。
宣毕渊走到房门口,管家焦急地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