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抹情绪被眠山月敏锐捕捉,它抽着鼻子解释:“其实……其实是因为我太害怕了。”
雁萧关动作一顿:“为何害怕?”
眠山月回想起刚才的惊险,虽说它很喜欢明几许,但对方今日的举动,确实吓得它魂都差点没回来。
不过哭过一场后,它恢复了几分机灵劲,爪子在随身小兜翻找起来。
往常这里装的都是零嘴,这次却掏出一张图纸,用嘴叼着送到雁萧关眼前。
雁萧关满心疑惑地展开图纸,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反应瞬间吸引了陆从南和绮华的注意。
陆从南凑上前一看,眼睛猛地睁大:“这是海道图!”
众人见过秦进手中的海盗图,一眼便认出眼前之物。
雁萧关盯着图纸上的字样念道:“交南海域海道图。”
陆从南眼尖,发现图纸另有玄机:“还不止,上面还有从这片海域到封地赢州的航线。”
原本雁萧关等人要前往赢州,原本需先在元州登陆,再长途跋涉赶路。
一路上不仅路途遥远,还可能遭遇山匪、瘴气、毒虫等重重危险,但此刻,有了这张航道图,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本就已习惯水上赶路,如今又将交南海域最大的海盗势力近乎一网打尽。经此一役,其他海盗团伙定会闻风丧胆,不敢轻易招惹。
又有这张航线图在手,他们自可顺利抵达赢州。
陆从南难掩欣喜,与雁萧关对视一眼:“哪来的?”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眠山月。
见他们神色愉悦,眠山月也收起了哭意,挺直胸脯道:“是明几许给的!”
雁萧关身形微怔:“明几许?”
眠山月忙不迭点头,翅膀扑棱着回忆:“当时海盗船上乱成一团,人人举刀拼杀,我吓得想逃回船舱,才躲着走了没多远,就被明几许一把抓住了!”
它眼眶泛红:“他太厉害了,我明明装得那么像,他一眼就看穿我会说话,把我翻来覆去打量半天,突然塞了这张图进我兜子,还让我给宿主带话。”
雁萧关目光如炬,紧盯着它:“什么话?”
眠山月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明几许低沉的语气:“容三桂今日必死,之后元州会有大乱,若不想招来祸患,当直去赢州。”
闻言,雁萧关猛地起身,大步便要往外走,又在陆从南和绮华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生生顿住脚步。
片刻后,他扯了扯嘴角:“既如此,去把秦进他们都叫过来,咱们直接前往赢州。”
待一切事务整顿妥当,雁萧关独自留在舱中,目光紧锁手中的海盗图,思绪纷繁复杂。
他细细回想着,自天都相遇,明几许与他数次交锋,关系从最初的剑拔弩张,渐渐变得看似友善。
想到这儿,雁萧关自嘲地冷哼一声,或许,这所谓的“友善”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说不定在明几许眼中,自己只是个便于利用的棋子,对方不过是在一次次的戏弄中,借他之手达成目的。
天都的相遇如此,顺州的交集如此,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雁萧关向来桀骜不驯,与人交往更是锋芒毕露,可此刻,这些念头却像根刺,扎得他喉头发紧。
但他骨子里就没有长自怨自艾这根筋。
即便彻夜未眠,双眼依旧透着锐利的光,他将海盗图仔细收好,贴身藏在怀中,唇角勾起一抹不服输的弧度——他偏不信,他就一定摸不透明几许的心思。
总有一日,他会让对方再不能随心所欲,在自己面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元州刺史府内。
“容三桂……死了?”买韩翼猛地站起身,满脸难以置信。
李横与余下的几位海盗同时点头。
买韩翼那张面白无须的脸上,面皮止不住地颤抖,下一刻,他暴怒着将桌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厉声咆哮:“怎会如此!”
夜明苔精疲力竭地坐在一旁,见状冷嗤道:“是他有眼无珠,错把豺狼认作绵羊,引狼入室才落得这般下场。”
买韩翼双目通红,死死盯着夜明苔。
一名海盗连忙上前,苦笑着解围:“夫人所言极是,此番要不是夫人相助,我们兄弟几个怕是都逃不出来。”
买韩翼胸口剧烈起伏,重重跌回凳子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名海盗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将昨夜的变故一五一十道来。
听罢,买韩翼转头看向李横:“这么说,你一开始就察觉那人有问题?”
李横摇头:“禀刺史,属下也被他蒙骗了,动手不过是出于谨慎,只是没想到大哥……”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口。
买韩翼咬牙切齿:“狂妄莽夫,害本官损失惨重,若非他葬身海底,本该本官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夜明苔起身,骄横道:“剩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好端端一场谋划,险些把我这条命搭进去,我得回去歇着了。”
言罢,她跨出门扉,直奔明几许的房间,推门而入时,正见那人已换回常服,倚坐在窗边。
夜明苔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买韩翼已经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