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道身影冒出海面之时,除了始终笃定雁萧关和明几许绝不会出问题的眠山月之外,甲板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两人慢慢靠近船身,水手连忙放下绳梯。
明几许先被往上拉,一旁帮不上忙的陆从南忽然探头往下喊,“王爷,你们在海底待了这么久,抓了什么鱼上来?”
雁萧关正攥着绳索准备往上爬,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他方才只顾着带明几许看水母,早把抓鱼这码事抛到了脑后。
明几许攀着船舷跃上船,虽在海中待了许久,身形却依旧灵活。他转过身,冲底下的雁萧关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眼底藏着一丝笑意。
“给我扔把鱼叉和装鱼的网袋下来。”雁萧关深吸一口气,仰头扬声喊道,“等着,我这就去抓。”
待接住船夫扔下去的鱼叉和网袋,转眼又潜回了海里。
徒留甲板上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把视线投向明几许。
陆从南挠着头,一脸困惑地问,“方才王爷和王妃……不是下去抓鱼的?”
明几许抬手将贴在面颊上的一缕头发抚开,语气带着笑意,“不,我们是下去看景的。”。
雁萧关在珊瑚丛中灵活穿梭,身周一群银光闪闪的鲷鱼从眼前游过,还有几只梭子蟹举着大鳌,挤在礁石缝隙间横行。他屏住呼吸追向鱼群,看准其中最大的一条黑鲷,伸手想去抓,谁知那鱼极机灵,尾巴一摆就钻进了石缝深处,倒显得他有些手忙脚乱。
“还挺狡猾。”雁萧关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却发现几只巴掌大的海螺正吸附在礁石上,壳上的花纹五彩斑斓,红褐相间的螺旋纹在水光下格外好看。
他伸手摘下海螺,随手塞进腰间的网袋里,网袋不小,此刻里面却只有孤零零几只海螺,显然不够交差。
他正准备再寻鱼群,忽然瞥见远处有黑影一闪,仔细一看,竟是一条足有手臂粗的海鳗,通体呈深褐色,带着隐约的深色斑点,正缓缓游到一处礁石下,贴着岩壁停住不动了。
海鳗在浅海极少见,肉质细腻紧实,无论是熬汤还是烤制都格外鲜美,勉强算得上是稀罕的海味。
雁萧关悄悄游过去,看准时机猛地一抓,精准扣住了海鳗滑溜溜的身体。没成想海鳗察觉到危险,在他手中奋力扭动,身子滑得像抹了油,竟一个扭身躲开了他的钳制,鳗尾狠狠扫起一阵泥沙,瞬间搅浑了周围的海水。
到手的东西雁萧关怎能眼睁睁看它逃脱,他立刻紧追不舍,在水中与海鳗周旋起来。
他水性极佳,在水里如游鱼般灵活,左闪右避避开珊瑚礁的阻碍。
眼看就要追上,海鳗却猛地摆尾,一头往深海窜去。
雁萧关咬着牙追了几十米,终于瞅准时机将腰间的鱼叉掷出。鱼叉穿透海水,带着劲风急速靠近,海鳗身体灵活一拐,却不想恰恰迎上了鱼叉的锋芒。
“噗”的一声,鱼叉正中它的躯干。
海鳗吃痛,在水中疯狂挣扎,带着鱼叉就要往更深的海域拖,可终究已是强弩之末。
雁萧关游上前,紧紧攥住鱼叉的木柄,借着水流的浮力借力往上游,将还在扭动的海鳗举出水面。
船上众人早等得心焦,见他浮出水面,连忙放下绳梯。
明几许伸手将他拉上船,雁萧关还未站稳,陆从南便一把接过他手中的鱼叉,眼睛瞬间亮了,“这海鳗可真大,够咱们今晚加餐了。”
众人都朝着鱼叉上的海鳗看去,那海鳗还未死透,深褐色的身体在鱼叉上不住扭动。
陆从南手疾眼快将它从鱼叉上取下,谁知海鳗在船板上一滑,竟扭出老远,吓得赫宛宜连忙躲到绮华身后,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头偷看。
向船工凑近一看,顿时惊呼出声,“这是星康吉鳗。”
其他人都朝他看去,向海工激动解释,“星康吉鳗可是海鳗里极珍贵的品种,寻常海域根本见不到,听说只在深海珊瑚礁附近才有,肉质比普通海鳗细嫩十倍,用来熬汤鲜得能掉眉毛,市面上有钱都难买到。”
说完,他连连惊叹,“不愧是殿下,实在是好运气。”
趁着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海鳗上,雁萧关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偏头看向明几许,眼底带着几分邀功的笑意,“这星康吉鳗海鳗,王妃可还满意?”
明几许伸手取下他腰间的网袋,将里面的海螺举到眼前,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螺壳,映出细碎的光斑。
他嘴角弯起,“海鳗极好,海螺也不差,壳上的花纹很漂亮。”
雁萧关伸手抹了把脸,得意扬眉,“王妃满意就好。”
下海几人回房换衣服的功夫,船夫已在厨房升起炉火。晴日号船身宽敞,厨房自然也不小,大陶锅、铜釜、木甑子摆得整整齐齐,连削鱼的木刀、滤水的竹筛都样样齐全。
这趟航程带着游玩的意味,因此除了必要的船工,并未带旁的仆从,几人中唯有瑞宁和绮华懂些厨艺,此刻正围着木案忙碌。
石斑鱼由向船工亲自指导处理,刮鳞去脏后用清水泡去血水,船工们捕的小黄花鱼和鲳鱼被剪去鳍鳃,码在竹筛里控干,而那条足有手臂粗的星康吉鳗,则被瑞宁按着,绮华用木刀小心翼翼切成寸段……
等雁萧关换好衣袍走进厨房,案上的鱼鲜已处理妥当。
众人都笑着看他,显然掌勺的担子还得他来挑。
雁萧关先走到石斑鱼旁,取来陶盆铺好姜片葱段,将鱼平放其上,撒盐抹匀,淋上鱼酱,盖好盖子放进烧烫的铜釜,文火慢蒸,“帮着看火,一炷香就好,久了肉会柴。”
赫宛宜上前,连连点头,眼也不眨盯着铜釜。
接着雁萧关转向海鳗段,拿起一块掂了掂,“星康吉鳗油脂厚,炖汤吧。”
他取来最大的陶锅,往锅底铺了层姜片去腥,将海鳗段码进去,倒入半锅清水,又丢了几颗晒干的瑶柱增鲜,大火烧开后撇去浮沫,转成小火慢慢煨着。
陆从南以为雁萧关是忙不过来,火快熄了,就要上前将火烧旺。
雁萧关拦住他,“这鳗鱼肉嫩,得小火炖到汤汁浓稠,油脂融进汤里才够香。”
说着他往锅里撒了把细盐,盖上盖子任由咕嘟声在厨房回荡,很快便有醇厚的肉香混着海鲜的鲜气飘出来。
处理小鱼时,他换了口陶锅添水,丢进葱段姜片,水沸后将小黄花鱼和鲳鱼逐条放入,中火焖煮,撒了把粗盐,又抓了把晒干的海带丝丢进去,汤香顿时更浓了几分。
最后轮到海螺,他直接将洗净的海螺丢进铜釜清水里,大火煮沸后转小火煮到螺壳裂开细缝,用木筷能轻松挑出螺肉便关火。
一番有条不紊的动作下来,石斑鱼蒸得正好,揭开盖子的瞬间,鲜香扑鼻,鱼肉雪白如蒜瓣,竹筷轻夹便分开,鱼酱混着葱姜香渗进肉里,汤汁清亮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