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立时下了戒严令,严禁人进出,可不过半日,谣言便如长了翅膀,不仅在王宫内传遍,连宫外的市集、街巷也都议论纷纷。
有人说王宫的宫墙夜里会渗出红色的水,有人说曾看到白影从宫墙上飘下来,甚至还有小贩添油加醋,说国主昏睡不醒就是被鬼魅缠上了。
一时间,火罗国都城人心惶惶,百姓们傍晚时分便闭门不出,连街上的巡逻士兵都缩着脖子,脚步匆匆不敢停留。
“禀国相,月国和孔雀国又派人前来,言道一定要离开王宫。”
“国内各贵族老爷也围在了宫门前,说是再不放他们出去,他们就砸了宫门逃出去。”
“逃?这里可是王宫,为何要逃?”国相日日处理火罗国政务,根本不知王宫甚嚣尘上的闹鬼传言。
“这……”传话的侍者吞吞吐吐。
“说。”国相黑下脸,命令。
哐当!
国相在国主寝殿内急得团团转,青灰色的地砖上,一只碎裂茶杯还泛着水渍,滚烫的茶水顺着砖缝蔓延,却没人有心思收拾。寝宫内的侍从们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偷偷用眼角余光瞟着国相紧绷的侧脸。
“王宫闹鬼?天神降罪?”国相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对着前来禀报的侍者低吼,“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搅乱人心。”
他何尝不知道其中蹊跷,可眼下的局面早已不受控制,他原本还未曾注意,现下却由不得他看不到,连国主身边最贴身的侍从脖子上都偷偷挂了不知从哪求来的护身符,宫里的守卫更是人心惶惶,巡逻时三心二意,敷衍了事,怕是满脑子都是如何避开诅咒,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办事。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将寝殿衬得越发压抑。国相盯着那片阴影,沉默了许久,终是重重叹了口气,咬着牙下令,“去告诉守卫,放月国、孔雀国的使臣收拾东西,不许阻拦,他们要走,便让他们走。”
侍者愣了一下,连忙应声,“是。”
“等等。”国相又叫住他,眉头拧成疙瘩,声音里满是无奈,“还有宫里的那群贵族,也一并放他们出宫。”
他清楚,若是再强行将这些人留在宫里,一旦谣言再发酵,这群养尊处优的贵族定会闹得更凶,说不定还会联合使臣向其他国家传讯,到时候火罗国不仅要面对内部混乱,还要应付外部非议,局面只会更糟。
“可国主还昏迷着,若是放他们都走了……”侍者犹豫着开口。
“不然还能如何?真把他们逼急了,再闹出更大的乱子,谁也担待不起。”国相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眼下先稳住局面,等国主醒了,再做打算。”
侍者不敢再多说,躬身退了出去。
而此时,被忘在斗兽场铁笼里的雁萧关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指尖飞快地捻着腰间的绳索。绳索看着是粗麻材质,实则暗藏细铁丝,他指尖轻轻一挑,一根细铁丝便出现在了他指尖。
笼外的守卫早被闹鬼的谣言吓得没了心思,缩在墙角低声议论着要不要趁夜逃走,连眼角都没往铁笼这边扫。
铁锁无声无息落地,雁萧关悄无声息地溜出铁笼。
荒芜的宫院中,雁萧关跃下枯井,推开井壁上的俺们,沿着密道快速前行。这段路他曾勘察过,清楚从斗兽场到枯井,再到地牢夹道的暗门,总共需要一柱香的时间。
他掐着时间赶路,终于在每日地牢守卫押送外邦人回牢室前,抵达了夹道暗门后。将火折子吹灭,又从怀里摸出一小截麻布,闪身在地牢壁上挂着的油灯里一蘸,随即又回到夹道等候。
夹道外很快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守卫不耐烦的呵斥,“快走,磨磨蹭蹭的,要是撞上脏东西,第一个把你们推出去挡灾。”
流言越发离奇之下,守卫耐心尽失,更是将恐惧发泄在了更弱势的外邦人身上。
雁萧关屏住呼吸,待脚步声离暗门只剩丈远,突然将麻布团朝着夹道另一侧的废弃木架扔去,木架是地牢里用来堆放囚犯衣物和破旧刑具的,常年受潮却堆着不少干硬的麻布片,正是地牢里随处可见的杂物。
他紧接着摸出火折子,吹出出火星,精准地弹在麻布团上。
“噼啪……”浸了灯油的麻布团瞬间燃起火焰,火舌很快舔舐上木架上的干麻布片,在昏暗的地牢里映出跳动的红光。
守卫本就被闹鬼的传言吓得心慌,见突然起火,还以为是鬼魅弄出的异象,吓得脸色惨白。
“快灭火,地牢里全是木头架子,烧起来咱们都得被埋在这儿。”终于,其中一个守卫醒过神来失声喊道,拉着同伴就往火堆方向冲,连押送的外邦人都顾不上管,只想着先扑灭火焰自保。
抓住这个间隙,雁萧关身形如箭般冲出去。
外邦人刚要出声,便被他用眼神制止。他快步绕到两个守卫身后,趁着两人只顾着用衣襟扑火的空档,左手捂住一人的嘴,右手手肘对着其颈后狠狠一敲,另一人听到动静刚要回头,雁萧关已转身抬腿,膝盖顶在他的腰腹,同时手掌劈在他的后颈。
不过瞬息,两个守卫便软倒在地,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跟我走。”雁萧关压低声音,迅速将守卫拖到夹道的阴影里藏好,又示意外邦人跟上,转身钻进暗门,沿着密道朝着枯井方向快步走去。
密道尽头便是枯井底部,井壁上固定着一根粗麻绳。
“你们依次爬上去,我在后面断后。”雁萧关扶着最前面的外邦人抓住麻绳,看着他稳稳向上爬,才转向另外两人。
好在三个外邦人常年劳作,臂力不差,没过多久便都爬出了枯井。
雁萧关最后一个爬上去,将麻绳收进怀里,又用杂草盖住枯井口,确保不会留下痕迹,才带着外邦人朝着使臣住处的方向跑去。
刚拐过一个拐角,便看到远处使臣住处的方向亮着灯火,还有车马走动的声响。
“有人在那边等你们,”雁萧关指着使臣住处的后门,对三个外邦人叮嘱道,“你们趁乱混进队伍,跟着出城,我到时再来寻你们。”
说完,他不等外邦人回应,便转身朝着斗兽场方向奔去,他要去接圣狼。
外邦人顺着雁萧关指的方向走去,很快便见到了等候着的诺玛。
诺玛将早已备好的孔雀国侍从衣服递过去,低声催促,“快换上,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见外邦人换好衣服,匆忙对着雁萧关点点头,连忙带着人离开。一行人混在月国使臣的队伍里,朝着王宫大门驶去,沿途守卫人心惶惶,大多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放行,很快便顺利出了宫门。
另一边,雁萧关借着夜色掩护,摸回了斗兽场,斗兽场作为火罗国国主倒下的地点,即便谣言闹得凶,也有守卫巡逻。
要将圣狼带走,他做好了同守卫交手的准备,可刚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便让他呼吸微滞,脚步生生顿住。
铁笼外的空地上,几个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显然没了声息。而在那片狼藉之中,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明几许单手握着短刃,另一只手随意插在腰间,月光落在他肩头,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柔和又挺拔。
见雁萧关望过来,他眼底先掠过一丝安心,随即扬起一抹浅笑,抬手轻轻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