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彦看着那人的背影,想起白天被擒的屈辱和对死亡的恐惧,连忙爬过去,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声音哆哆嗦嗦,“你放了我,我是宣家嫡系,只要你带我回天都,我定然给你重金报答,要多少有多少。”
那士兵猛地一脚将他踹开,宣彦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士兵冷笑一声,走到他身边,踩着他的胸口蹲下身,声音冰冷,“你可知我们是谁的人?”
宣彦哭着摇头,眼泪混着灰尘往下掉。
“我们是陛下手下,奉陛下令行事。”士兵的话扎进宣彦心里,“如今豪城已由朝廷接管,所有人不得擅动,尤其是宣家人。违者,格杀勿论。”
说完,他收回脚,径直出了门,关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宣彦捂着胸口的痛处,瘫坐在地上,心头巨震,陛下?
皇帝对宣家动手,这是容不下宣家了。
不行,他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告诉天都的宣家长辈。
他不敢再哭闹,只能耐着性子等,守在门外的士兵虽严,却也有懈怠的时候。
到了深夜,宣彦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看守的士兵已经睡着,便悄悄起身,搬起床榻,用床腿狠狠砸向后窗的木框。
“咔嚓”一声轻响,木框裂开一道缝。
他不敢耽搁,又砸了几下,终于将后窗砸开,顺着墙根悄悄溜了出去。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往偏僻的小巷钻,最后躲进一辆收夜香的车下,借着夜色和难闻的气味掩人耳目,总算混出了城。
出了城后,宣彦不敢停留,一路躲躲藏藏,拼命往天都方向跑,头也不敢回。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个士兵正远远跟着他,身影在夜色中毫不掩饰。
不过宣彦太废物,丝毫未察觉。
远处,豪城城墙上,主将遥看着宣彦背影,心中不明,他们原本并不需要攻打豪城,可前不久天都却传来了消息,言道无论如何要将豪城攻下,将所有宣家人控制后送去天都。
可偏偏又有另一封密令,言道需放一宣家人离开。
两道命令俨然相悖,他如何能想得通。
他却是不知,前一道命令是黛莺和在弘庆帝的眼皮子底下写下并送出的,以示合作诚意。
第二封命令却是黛莺和另外派人送出,至于目的,不外乎让宣毕渊明白,真正对宣家人动手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坐山观虎斗,她可不想成为驱狼吞虎的那头狼。
与此同时,北境军的铁蹄朝着天都方向进军,首当其冲的是乃合城。
合城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紧闭城门,严阵以待,城楼上的守军早早撤下了防御,城门大开,甚至有官员带着百姓在城门口列队,迎接北境军入城。
北境军主将苏赫巴鲁勒住马缰,看着眼前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的城池,转头看向身侧的宣碧渊,眼底满是赞许,“宣大人好手段,合城这等要地,竟能让他们乖乖开门,省了咱们不少功夫。”
宣碧渊只淡淡笑了笑,目光掠过城中列队的官员百姓,语气平静,“不过是合城识时务罢了,算不上什么手段。”
“合城只是天都外围,真正的阻碍,是前面的浮城。”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指向天都方向,“浮城的守将,是弘庆帝心腹郜介胄亲自带出来的人,性子刚硬,绝不可能轻易投降。”
苏赫巴鲁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宣大人放心,合城不费力气,浮城本将会亲自拿下,不过是个忠心护主的守将,本将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宣碧渊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
入夜,临时扎起的军帐外,月色洒在枯草地上,泛着冷光。
雁萧关坐在一块石头上,就着冷水啃着干硬的干粮,目光沉沉地望着天都方向,眉头微蹙。连日急行军,他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喝口热的吧。”明几许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将碗递到雁萧关面前。汤是用行军锅煮的,飘着少许野菜,却冒着腾腾热气,在寒夜里格外暖人。
雁萧关接过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他喝了一口热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刚要开口说话,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士兵的通报,“殿下,斥候带了人回来。”
雁萧关动作一顿,立即放下汤碗站起身。
很快,两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人跟着斥候走进来,见到雁萧关,立刻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厉王殿下,陛下有密旨。”
雁萧关伸手接过密旨,展开一看,瞳孔微微一缩。
密旨上写着,命他带领麾下神武军于五日后抵达天都,协助平乱。
他捏着密旨的手指微微用力,心头泛起疑云,这道密旨能在这时送到他手中,证明弘庆帝早已知晓他和神武军的行动。
不过神武军千里奔袭,动静不算小,弘庆帝能注意到并不奇怪。
可密旨偏偏要求五日后抵达,按神武军现在的速度,三日便可赶到天都,为何要故意拖延两日?
明几许也看出了不对劲,低声道,“陛下这是……在等什么?”
雁萧关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再次投向月色下的天都方向。
神武军虽千里奔驰,却靠着严明的军纪和轮换歇息,始终精神奕奕,此刻帐外的士兵们即便只有两个时辰的歇息时间,也都在抓紧调整状态,随时准备继续行军。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密旨,弘庆帝绝非无的放矢,看来天都的水,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他应该按照密旨行事吗?
只一稍这般想想,一股战栗便沿着脊骨往头顶窜去,他心中不妙预感更甚。
“传令下去,”雁萧关收起密旨,语气沉定,“按原速行军,抵达天都外围后,就地待命,等候进一步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