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六月中旬,天气渐渐炎热起来,长安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沈绾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太医说她怀的可能是个男孩,性子很活泼,常常在肚子里踢腾。
这日午後,她正躺在榻上午睡,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夫人!夫人!”春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沈绾猛地坐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麽?”
“侯爷回来了!就在府门口呢!”春桃跑过来,扶着她就往外走,“快去看看吧!”
沈绾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往外跑,春桃在後面拿着鞋紧紧跟着。
穿过庭院,越过回廊,远远地,沈绾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府门口。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身形比离开时消瘦了些,却依旧挺拔如松,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风尘和疲惫,眉宇间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是他。
霍去病。
他回来了。
沈绾的脚步顿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霍去病似乎也看见了她,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动作急切,带起一阵风。
“绾绾。”他走到她面前,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回来了。”沈绾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霍去病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却又怕伤到她的肚子,犹豫了一下,最後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粗糙,带着新添的伤痕,却依旧温暖有力。
“我回来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让你受苦了。”
沈绾摇摇头,哽咽着说:“只要你回来就好。”
两人站在庭院里,相顾无言,却仿佛已经说了千言万语,阳光透过石榴花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温暖而耀眼。
“快进屋吧,外面热。”张管家的声音带着笑意,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侯爷一路风尘仆仆,定是累坏了。”
霍去病这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扶着沈绾往里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肚子上,带着好奇和期待:“他。。。。。。还好吗?”
“嗯,很活泼,经常踢我呢。”沈绾笑着说,心里的委屈和担忧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回到正厅,霍去病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常服,才重新坐下,他看起来清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却精神很好,他握着沈绾的手,听她讲他离开後的点点滴滴--她的孕吐,孩子的第一次胎动,平阳公主的照顾,府里的琐事等。
沈绾也问起边关的战事,问起封狼居胥的盛况,霍去病没有多说战场上的凶险,只捡了些有趣的事告诉她--比如大漠的星空有多璀璨,比如匈奴的奶酪有多难吃,比如将士们如何用她教的法子在沙漠里找水源。
“多亏了你之前说的那些法子。”霍去病的语气里带着感激,“好几次,我们都靠着那些水源才走出了绝境。”
沈绾的心里暖暖的:“能帮上忙就好。”
傍晚时分,厨房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霍去病特意让人炖了野兔汤,亲自给沈绾盛了一碗:“快喝点,补补身子。”
沈绾接过汤碗,看着他熟练地给她挑出鱼刺,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饭後,两人坐在庭院里乘凉,月光皎洁,石榴花香浮动,空气中弥漫着安宁的味道,霍去病轻轻抚摸着沈绾的肚子,感受着里面生命的律动,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他轻声问,像个好奇的孩子。
“太医说是男孩。”沈绾靠在他的肩上,声音软软的,“不过我觉得像女孩,跟我一样,是个小丫头。”
“男孩女孩都好。”霍去病的声音低沉而满足,“像你就好。”
沈绾的脸颊微红,擡头看着他,月光照在他脸上,褪去了沙场的凌厉,只剩下温柔,她忽然想起史书里说他二十四岁便去世的记载,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
“怎麽了?”霍去病察觉到她的紧张,关切地问。
“没什麽。”沈绾摇摇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霍去病,你要答应我,以後不要再去打仗了。”
霍去病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绾绾,我是将军,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只要匈奴还在,战事就不会停。”
“可我怕。。。”沈绾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怕你出事。”
霍去病紧紧抱住她,力道温柔却坚定:“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我们这个家,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他的承诺,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沈绾慌乱的心,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宿命,却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嗯。”她用力点头,将他抱得更紧了。
月光下,两人紧紧相拥,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父母的温情,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
沈绾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还会有分离,但只要他们的心紧紧依靠在一起,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她就什麽都不怕。
因为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他们还有一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有一个需要共同守护的家。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