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尖锐的电子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沈绾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桌上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导师”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声音,接起电话。
“沈绾,你的论文初稿写得怎麽样了?关于霍去病生卒年的考证,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疑点,你再去查一下《汉书》的补注,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导师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学术研究特有的严谨。
生卒年的考证。。。
沈绾的心猛地一紧。
史书上记载,霍去病卒于元狩六年,年仅二十四岁。
可在她的记忆里,他明明活了很久,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孙子孙女绕膝,最後在她怀里安详闭上眼睛。。。
“导师。。。”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您说的疑点是。。。。。。”
“就是关于霍去病的去世时间,有几个地方志的记载和《史记》略有出入,虽然可信度不高,但做学术要严谨,你去比对一下。”导师顿了顿,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怎麽了?声音这麽难听,生病了?”
“没。。。没有。”沈绾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我马上去查。”
挂了电话,她几乎是冲进了学校的图书馆。
午後的图书馆很安静,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沈绾直奔历史文献区,手指在书架上飞快地划过,终于找到了那本精装的《汉书补注》。
她颤抖着手翻开,找到“霍去病传”那一页,目光飞快地扫过文字。
“。。。元狩六年,骠骑将军薨,年二十四。。。。。”
熟悉的记载,和《史记》如出一辙。
沈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她的记忆真的是错的?难道她付出一生去守护的“改变”,终究抵不过历史的洪流?
她不甘心,又找出几本关于汉代军事史的专着,甚至翻出了後世学者对霍去病生平的考据论文。
所有的记载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霍去病卒于元狩六年,英年早逝。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眼眶通红,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明明。。。”
明明和他一起看过祁连山的雪,明明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日,明明在他四十岁时,还给他绣了一件寿辰的锦袍。。。
那些岁月,那些温情,难道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阅览区,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汉书补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周围的同学低声交谈,翻书声此起彼伏,可她却觉得自己像被隔绝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只有心脏钝痛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汉服的女生抱着一摞书,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女生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桌上,其中一本的封面赫然是《汉代名将世家录》。
沈绾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本书的目录,忽然定住了。
目录上有一行字:“霍氏家风:从骠骑将军到霍啓的传承”。
霍啓?
沈绾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几乎是抢过那本书,手指飞快地翻到对应的章节。
“。。。骠骑将军霍去病,虽早逝,然其子霍啓承父志,官至中郎将,镇守西域,颇有战功,啓子霍承宇,亦为一时名将。。。”
沈绾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霍啓。。。真的有霍啓!
史书上从来没有记载过霍去病有子嗣!
她继续往下看,文字里详细记载了霍啓的生平,提到他“少承母教,通史书,晓地理”,甚至引用了一段霍啓所着《西域见闻录》里的话:“吾母常言,大漠之水,藏于沙下,需循星象而寻。。。”
这段话,是她当年教霍啓辨认水源时说的!
沈绾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却是滚烫的,带着狂喜的泪水。
她颤抖着翻到书的後记,看到作者引用的参考文献里,赫然列着《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的一个孤本版本,标注着“藏于国家图书馆,卷末有补记”。
“我要去国家图书馆!”沈绾猛地站起身,抓起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跑,甚至忘了跟对面的女生说声抱歉。
她一路狂奔,冲出学校,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国家图书馆的地址时,声音还在发颤。
司机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小姑娘这麽急,是要去赶论文截止日期啊?”
沈绾点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