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警车光临了柏苍溪的家。
那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又过于混乱,柏苍溪倒在血泊里的时候还在想,水果刀应该是用来削水果的才对,自己怎麽把它拿出来了呢。
瞧他这记性,诶,瞧他这记性。
天旋地转,他的头重重磕在地上的时候,父亲暴怒的脸近乎夺命的恶魔。
“你居然藏着一把刀,你果然是想反抗我,谁给你的胆子,是你先这样干的,是你……”
父亲的眼睛红得有点不太正常,他们开始争执,开始摔东西,开始大吵,隔壁的邻居敲着墙让他们安静点。
以至于那把刀被夺过去,又在混乱之中插入谁的身体,流出一地血色,又是谁惊恐地尖叫,跪坐下来不停道歉。
柏苍溪伸出手,满眼不甘心,断断续续地对医生说:“求求你……我不想死……”
我还有那麽多事情未尽,那麽多人没见,我才刚刚决定要继续活下来。
为了那句明天见。
明天见……对,明天见。
柏苍溪垂下手臂,睁大眼睛,不肯就此闭上。
其实没刺多深。
江映靠着缺德地图花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柏苍溪的病房,她买了一些水果和花,还把学校发的卷子也带来了。
她站在病房外,犹豫了很久才肯进去。
她在恐惧,她在颤抖。
江映害怕看见柏苍溪面无血色的脸,害怕看见那样一双眼,会让她想起同样的那天,一地玻璃碎片,混着血液,鲜红而又刺眼。
幸好。
他没伤多重,隔壁邻居及时报了警,那样不正常的状态,连柏苍溪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父亲什麽时候得了躁狂症。
毕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每次见面最先挥来的是拳头不是关切。
不像父子,更像仇人。
江映是第一个来看柏苍溪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他在学校交的朋友不多,疲于兼顾学习和工作,下课的时间基本上用来补充精力。
他不让江映说出去。
关于他的家庭,关于……他的父亲。
可江映欲言又止,终于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人们的探究心是没有止境的,无论那是否有过于超出了应有的边界。
柏苍溪的家事,实际上江映早已听同学们私底下提过,那时她正苦于攻克英语难题,头埋得很低,柏苍溪则翘了晚自习去兼职。
桌上的书码得跟山似的,也就挡住了她的头,兴许是以为她不在,班里的几个男生开始议论起了柏苍溪。
装丶情高丶孤僻等字眼钻入江映的耳中,她烦不胜烦,本想擡起头斥他们几句,这麽碎嘴子干嘛。
结果他们谈到了柏苍溪身上的伤口,不是打架来的,是被亲生父亲揍的,他们一阵嬉笑,恼得江映火冒三丈,站起来怒拍桌子。
“背後嚼人舌根算什麽本事?”
“你们认为很可笑吗,嘲笑别人的家庭会让你们感到愉快吗,如果是,那我真是看错你们了。”
这事被戳破本就不光彩,那几人灰溜溜地辩解了几句,便闭了嘴,从此没再提过。
病床上的柏苍溪脸色是那样苍白,江映没有留多久,只是简单和他寒暄了几句,看了看时间,就要匆忙离开。
走之前,柏苍溪叫住了她。
他说:“明天见,江映。”